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景樾找了个黑色垃圾袋,将唯一能给他带来尊严的东西塞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
季回先是茫然地问了句,当看见景樾提着塑料袋往外走时,他慌张地抬高声音,“你要干什么!还给我!”
他叫喊着滚到床下,膝盖着地往外爬,想把他的假肢追回来。
“砰”的一声,景樾再出现在卧室门口,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季回呆滞地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看着对方,“你把……你把我的假肢丢了。”
景樾把他的假肢丢了。
景樾在季回跟前半蹲下来,“是,没有假肢就不会乱跑了,就算跑也不会跑太远,对不对?”
他将季回抱去床上,转身锁好卧室门,最后拖了张椅子坐在床尾,表情冷峻,摆出一副谈判的姿态。
“季回,告诉我,把戒指摘下来什么意思?要分开吗?”
季回蜷起双腿,抖着苍白的嘴唇看向景樾,“你都知道——”
“我问你。”
景樾打断,逐字逐句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把戒指摘下来什么意思,是要分开吗?”
他们对视良久,房间中响起坚定的回答。
“对。”
季回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仍倔强地往下说:“我们分开,以后再也不见面,再也不联系,你就当我从没回来过。”
景樾盯着季回,缓缓摇头,似乎这一次终于对季回失望了,“季回,为什么每次都是一声不吭跑掉?之前是,现在是,每一次都是,每次都不给我了解事情的机会就一刀把这段关系斩断,在你心里,我们的感情可以说丢就丢吗?”
“你去麦田了。”
季回突然说,倏地红了眼,“你是不是去麦田了?意佩都告诉你了,是不是?”
“是,我去了麦田,见了陈意佩,看了你的救助档案,然后呢?”
景樾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他俯身凑近了,抬手替季回揩去眼尾的湿润,“然后呢?因为我知道了你不想让我知道的,就要分开吗?”
“我在方老师那里看到了你的问诊单。”
景樾的动作稍稍停滞,“所以呢?”
“你没发现吗,没有我你会过得很好,我一出现,你就变得不好了。”
季回最后一个字音还未完全消失,景樾便脱口而出:“那我告诉你,你不在的那五年里,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不是的,不是的……”季回不停摇头,脑袋渐渐低下去,声音哽咽。
“我一直觉得,只要我帮你完成试验,你就会原谅我,只要我有一颗健康的腺体,我就有勇气走向你,我们会越来越好。”
“但事实证明不是的,你一点都不开心,你因为我难过,因为我痛苦,可我已经烂了,烂透了!烂人就是会永远烂下去,我没办法让自己变好,我反而让你变得不好了。”
他真的烂透了,从五年前就烂透了,从骨子里就烂透了,所以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好起来,他身上腐朽的烂肉不断掉下来,谁靠近他就会变得跟他一样。
他也终于明白萦绕在景樾身边那些悲伤的来源,终于明白景樾向他看来时眼睛里的东西,是一团死气,是他曾整日整夜面对的绝望。
“我让你不开心了,是我让你生病的。”
季回笃定道:“意佩说过,只要远离不好的人和事,就会好起来,你也会好起来的。”
“是,只要远离不好的人和事,就会好起来,那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不是把你一个人舍弃在那些‘不好’里面,是把你变成‘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