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杖僧曰:“洪熙官虽然生人,但衲亦生人也。彼虽走动,衲亦追击耳,任彼逃到无涯海角,亦无法逃过贫衲之铁杖。”
林元燕大笑曰:“非也。大师之杖,虽属高强,但只属外家功夫。外家属刚,内家属柔,柔能制刚,故外家往往为内家所制。鄙人亦曾习内家轻身之术,大师如不信,可以当面试验。”
铁杖僧曰:“不可,万一贫衲错手,施主为衲所误伤,则衲之大罪矣。”
林元燕曰:“无妨,若嫌铁杖利害,可以取山竹代替。山竹击落,虽然痛楚,不致重伤也。此乃鄙人自作自受,与大师无渺。”
林元燕言罢,步至草坪中央,邀铁杖僧相试。铁杖僧当然不推辞,放下铁禅杖,步至草坪中央,折取大竹一条,长与铁杖相等,拿在手中,回到草坪,谓林元燕曰:“施主请预备,贫衲来矣。”
林元燕点首。铁杖僧乃大喝一声,一个箭步,标马上前,一竹疾向林元燕迎头打落,疾如闪电。林元燕固擅轻身功夫,一见竹竿打来,急向左一闪,快如脱兔,避过竹竿。铁杖僧见一击不中,再一竹拦腰打来。林元燕一闪,又避过。铁杖僧疾使出生平绝枝,运竹如飞,向林元燕密集进攻,竹竿活活,如腾雨,若狂风。林元燕左右跳跃,上下翻腾。铁杖僧之竹法虽密,皆被林元燕所避过。
相持凡半个时辰,铁杖僧仍无法击及林元燕之身。正剧战间,铁杖僧忽然轰隆一声,倒在地上。林元燕以为彼绊倒也,标马上前,将及,铁杖僧突然大喝一声,竹竿疾从后卷起,一竹打中林元燕之腰部,竹竿甫及其腰,向下一割,裂一声,林元燕之衣,为竹风所撕破,裂开一大幅,幸皮肉无损也。
铁杖僧抛去竹竿,哈哈大笑曰:“林施主,贫衲之技如何?衲之外家虽不能战胜内家,但衲可以智取胜耳。此乃虎尾棍法也。”
林元燕大喜曰:“大师亦能用智,可敌洪熙官矣。大师之虎尾棍法,亦学自少林者欤?”
铁杖僧曰:“然,乃衲居少林寺时所学者。今可登程南下矣。”
林元燕曰:“未得,大师不可心急。大师之技,虽可胜洪熙官,但尚有其师弟陆阿采与儿子洪文定,亦属武技高强,不易战胜者。大师敌洪熙官则可,若以一敌三,则恐力有未逮耳。”
铁杖僧曰:“照此看来,岂非再多找两人协助不可?”
林元燕曰:“若多数人,则较有把握。大师亦有英雄相识,可资臂助者乎?”
铁杖僧闻言,沉思一会曰:“有!此人为少林弟子,现尚居九莲山少林寺中者。”
林元燕摇头曰:“不行,洪熙官为少林弟子,出身于九莲山少林寺中,今召其同门到来,焉肯助我等乎?”
铁杖僧大笑曰:“非也,少林寺之规律太严,且生活清苦,因处寺中,除咬菜根,练武技以外,并无出路,有志之士,苦闷非常。不少弟子之投入少林,削发为僧,并非出于自愿,乃系为势所迫,迨后日子一久,长大成人,常困寺中,便思出路。据衲所知,现在寺中第九名好汉兆元和尚,与第十四名弟子法华大师,皆是此类人物。衲于少林寺挂单之时,与二人交情最密,深知二僧之心情与处境,屡欲逃出山门矣,但下山之后,苦无投身地,故迟迟未决耳。今大将军既肯以钜金相请,且可还俗升官,二人必闻风而至也。”
林元燕曰:“二僧之身世如何?”
铁杖僧曰:“据二僧告我,兆元和尚,现年已四十,少年之时,得异人传授,精内外家功夫,练就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工夫,运起体内气力,举棒不伤,刀枪不惧,武技练就,无法谋生,乃投身绿林,以打家劫舍为活,杀人放火为生,但劫富济贫,人称义盗,后因劫及一尚书之家人,尚书赫然大怒,下令各地官兵加紧追缉,兆元和尚迫得投入少林,削发为僧,暂避一时,因其武技高强,在少林寺中,得列第九名好汉。此事距今已十年矣,兆元和尚久困寺中,静极思动,久欲下山重为冯妇矣,今有此机会,彼必肯到来助我等者。”
林元燕点首,又问法华大师之身世如何?铁杖僧曰:“法华则年只廿五岁耳,但性情聪颖,苦心练武,亦精内外家功夫,擅使少林棍法。本是山下一流荡孤儿,年方八岁,父母双亡,在山下市集中乞食为生,寺僧见而怜之,乃携归寺中,为其削发做小沙弥,授以武技,前后已十七载矣。现法华已长大成人,血气方刚,戒之在色,遇有妇女到寺参神者,时目灼灼似贼,辄为方丈所斥。法华早已不满于心,且又嗜酒,并无入息,乃时窃寺中法器,深夜飞身出寺,下山变卖,得资挥霍,已非一次矣。幸寺中方丈尚未发觉,但法华则心已外向,时欲逃走矣。”
林元燕大喜曰:“彼二僧既任第九名与第十四名好汉,其技必有相当,而又有此原因,必能助我者也。铁杖大师,汝可否暗请二僧下山,到来见我呢?”
铁杖僧曰:“可以可以,但是欲速则不达。因少林寺中僧多,衲再入去与二僧商谈,必启人疑,而泄漏秘密也。”
林元燕曰:“然则如何方可约二僧出来?”
铁杖僧至是,乃向林元燕附耳低言,如此这般。林元燕点首,即偕铁杖僧、林少康、陈老德等,返回寺中,至县衙捕房内,取出黄金数锭,重约百两,交与铁杖僧。铁杖僧既得黄金,满怀欢喜,至逆旅中,辟一精美房间休息,换过僧袍,独自一人,到酒楼买醉,饮至三鼓,酩酊大醉而回,不复再回关帝庙矣。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当窗。铁杖僧呵欠而起,盥洗既毕,又出门买醉,酒后步出城门,直到九莲山而来,来到山上,守候于小路之侧,以候寺僧经过。候至黄昏时分,果见一小沙弥,匆匆而来,从山下回寺。铁杖僧视之,乃寺中沙弥法得也。
铁杖僧暗喜,俟法得沙弥行近,上前相迎,问法得曰:“喂!和尚仔,我问你一声。”
法得见是铁杖僧,乃问何事?铁杖僧曰:“兆光和尚与法华大师,现在寺中乎?”
法得曰:“彼二人为少林弟子,又未有逐出山门,当然在寺中也。”
铁杖僧乃从怀中取出白银一锭,约重五钱,以授法得曰:“和尚仔,我知汝在寺中,只食两餐斋饭,并无使用,今以此给汝作什用之资,烦汝代我向兆光、法华两僧说及,谓我有事约定于明早下山见我,不可使人知道。”
法得年只十五,血气未定,见有白银五钱,满心欢喜,接过白银,唯唯而去。濒行,铁杖僧再三嘱咐,不可有误,法得应诺,回到少林寺中,果将铁杖僧相约之事,静悄悄对兆光、法华两僧通知。
两僧久困寺中,苦闷至极,闻铁杖僧相召,未知有何事故,但乘此机会,下山一行,稍舒闷气,亦大佳事,乃于翌早天仅黎明之时,二人潜起床来,乘人不觉,走入园中,施展轻功,飞身跃过围墙,连袂望山下而来,行至山麓土地庙前,果见铁杖僧已在庙前相俟。
铁杖僧一见法华、兆光到来,为之大喜,上前笑脸相迎,合什叫声:“阿弥陀佛。两位师弟,不见久矣,近况佳否?”
兆光和尚叹曰:“久困寺中,日咬菜根,除念经练武以外,唯睡觉拉屎。不问而知,近况必不佳也。铁杖师兄召我等到来,有何贵干?”
铁杖僧左右四望,见无别人,乃谓二人曰:“衲今早未饮酒,汝等亦好杯中物,困居寺中,甚难有机会饮酒,今可与两位前往痛饮一番矣。”
法得和尚曰:“不可,方丈屡诫我等不许饮酒,今饮酒回去,岂不将受严惩?”
铁杖僧大笑曰:“两位师弟,身负绝技,若出而闯荡江湖,必成为一名闻天下之大英雄无疑,今竟自困居荒寺之中,受方丈之虚伪佛法所管束,老死荒山,寂寂无闻,诚辜负汝等一副好身手也。喂,我来问汝,汝等日夜苦练技击,究要来何用?”
法华和尚曰:“我等僧人,深居山中,野兽特多,山风瘴气,亦易伤人,若非有强健体格,实无法抵挡。若乎云游天下,募化斋米,若非身负武技,易受各地恶徒欺凌,故特苦练武技耳。”
铁杖僧又大笑曰:“非也非也,云游募化斋米,穷死一世,非大英雄本色也。我等苦练武技十数年,正宜凭着一副好身手,出来行侠仗义,猎取功名富贵,使财富滚滚而来,名留天下后世,方不负十多年之苦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