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想来,经文怕是要不回来了。既然如此,也不能白白吃亏。
常先稍显意外,竟然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语带威胁,意味不明道:“你一个凡夫俗子,竟敢与我讨价还价?”
无咎只觉得浑身上下陡然一寒,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左右景色依然,前后清风如旧,远近不见异常,为何却有坠入冰窟般的不堪?他强作镇定,尴尬笑道:“实不相瞒,本人跋涉半月,始终困顿不前,再这般迷路下去,只怕要葬身于云岭之中……”
常先恍然点头,一双细长的眼中闪动着捉摸不定的神色。少顷,他大方说道:“如此也罢,我便带你走出云岭,权作抵偿借阅经文之情,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其忽而大袖轻拂,竟然将兽皮经文缓缓掷出。
今儿遇上了一位好人!他不仅要带我走出云岭,还要将经文原物奉还?
无咎窃喜,伸手去接。而那张兽皮尚在数尺之外,忽而燃起一道火光并焚烧起来。他急忙挥袖便要扑打,而炽烈的火焰倏忽即灭。随之刹那,有细微的七道异光凭空闪现,眨眼之间又消失无踪!
还当他是好人,原来是有意戏耍?
无咎手忙脚乱,满脸错愕,顿时羞怒起来:“道长,为何烧我经文?”
常先却似个聋子,对于质问不予理会,而是抬头看向半空,似在寻觅,却又不得,惊讶之余,自言自语:“那经文看似兽皮所书,实为炼制而成,稍有不虞,自行销毁……”
烧了兽皮却不认账,太欺负人了!
无咎张口打断道:“分明是你亲手所毁……”
常先回过头来,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便是抢了你身上的灵石、符箓,再杀人灭口,你又能怎样……”
无咎脸色微变,禁不住两手遮挡并悄悄护住腰间。他竟然隔着衣衫便将人看个通透,真是下作!
常先笑得更是轻松:“呵呵,我在帮你……”
无咎耸着肩头,有些无话可说。卖了我,还要我帮着数钱,这已不是在欺负人了,而是赤裸裸的凌辱啊!怎么修仙的人都是这个德行,本公子算是长了见识!而威逼利诱之下,徒呼奈何!
常先接着说道:“若我所料无误,那经文极为不凡,若是由你带在身边,必将惹来杀身之祸。我虽然毁了经文,实则救你性命。凡俗有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见某人依然翻着白眼,满脸的不忿与委屈,笑着又问:“你可曾熟读经文,又是否懂得经中的精髓要义?”
无咎的心里不痛快,却也没有继续矫情,念头转了几转,可怜兮兮道:“不曾……”
“呵呵,如此倒也是了,留着经文又有何用呢,毁去消灾,当如是也!”
常先像是无意中捡了个便宜,笑得很是得意,接着挥了挥袖子,吩咐道:“走吧,我带你离开云岭……”
一道小巧的剑光破空而出,转眼间落在地上,已然化作四五尺长、三寸来宽,犹然滴溜溜光芒闪烁。乍然一见,便似虚幻的景象而煞是神异。
无咎盯着剑光,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那便是飞剑,本公子也要御剑飞行了?而飞的时候,掉下来岂不摔死!
不过,事已至此,再作争执已然无益。况且那兽皮经文来路不正,毁便毁了,或许正如这个常先道长所说,就此远离祸端也犹未可知。
常先径自踏上飞剑的剑刃,冲着剑柄示意道:“再不跟来,我便走了……”其话音未落,近五尺长的剑光缓缓离地而起。
怕个啥啊,本公子就是胆大!他若是蓄意不良,又何必多此一举!
无咎暗呼了一口气,背着包裹,硬着头皮跳上了剑光,两脚才将踏实了,一股力道由下而上,瞬间已将整个人束缚牢固,随即再也动弹不得。与之同时,风声呼啸,四周骤然开阔,还有白云在不远处飘荡。他惊奇之余,低头俯瞰,才发觉人已到了高高的半空之中,顿时吓得两眼一闭……
一道剑光载着两道人影疾驰而去,半个时辰之后落向一片山坳。
无咎战战兢兢,察觉无恙,渐渐放下心来,待睁开双眼,只见云光辽阔而天地如画。原来这便是御剑飞行,怎一个爽字了得啊!而正当他极目远舒而心旷神怡之时,便觉着去势下降而景物变换,随即脚下一顿,尚未明白过来,已被轻轻推开,一不留神闪个趔趄。
有人笑道:“告辞了……”
无咎堪堪站稳,惶然四顾。
所在野草丛生,山峰峭立,不见仙人飞天,更无奇花异草。分明就是荒郊野外,全无半点儿的灵山气象。适才的御剑飞仙,恍如梦境一样!
无咎不及看清四周的情形,慌忙喊道:“我要去灵霞山,你却将我扔在此处是何道理……”
常先才要离去,转而又在几丈远外悠悠盘旋。其脚下闪动的剑光,以及飘然欲飞的长袖衣袂,浑然仙风道骨,而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叫人寒心:“本道念及赠阅经文之情,故才带你走上一程,却从未说过要带你上山,如今彼此两清,你还待怎样?”
无咎欲辩无言,两眼直瞪。
常先似有怜悯,如实又道:“此处已属灵山脚下,非本门修士而不得入内。我倒是可以带你上山游览一番,却不想落下话柄。你或是设法拜入仙门,或是就此远去,是走是留,悉听尊便!不过……”他摇了摇头,叹道:“你根本不是一个修仙之人,又何必耽误了大好年华呢!何妨及时行乐,才不枉此生!”其话音未落,踏着剑光冲天而起,到了云雾深处,又是回头一笑:“呵呵!好一个迂腐不堪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