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青衣中年人就是属于第三种,醉得已经快要睁不开眼了,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萧煜叹了一口气。
青衣中年人也醉醺醺的叹了一口气。
萧煜叹的是自身。
虽然他的经历在某些父母双亡,身负血海深仇的人眼里,根本算不得身世坎坷。但是人总是贪心的,萧煜对自己的境况很不满意,所以有很多可以感慨的地方。
不过他的感慨很空洞,也很乏味。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话。
青衣中年人也在叹息自身。
不过相对于萧煜叹息的空洞,他的内容就很具体了。从朝堂上某位大人欺世盗名,一直到流泉楼的伙计态度多么恶劣。从屡试不中到文人气节。从国子监的学生到秋台的姑娘。接着又从哪个州发了旱灾,朝廷派了多少银钱赈灾,到流泉楼的新酒每两涨了五文钱。
原本不愿搭理这青衣中年人的墨书不知何时被这中年人的牢sāo吸引住了,一副聚jīng会神的模样。
萧煜静静的听着中年青衣人无尽的抱怨,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暗自想道:“多年的隐忍,伪装,给自己披一层伪装的外衣,太多的话藏在心底,不能对外人言。难道面具带多了,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了吗?”
就在萧煜愣神的这一会儿。
青衣中年人酒意上涌,站起身来大声道:“整天一门心思想着往上爬,踏着敌人的尸首走你的青云之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是不是人上人有那么重要吗?”
萧煜闻言一愣,然后道:“先生,那很重要,因为……有时候,小人物有太多的无奈了。想要摆脱这些无奈,只能往上走,往上爬。”
墨书有些疑惑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青衣中年人猛地一挥手,像极了正在慷慨激昂做某种演讲时候的动作,又像是想要把萧煜刚才的话全部挥散。
他指着萧煜的胸口,醉醺醺的说道:“你的外表看似光鲜,但是你的内心已经腐烂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萧煜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醉汉嘲讽道:“你还知道你的本心吗!?”
萧煜一怔,无数的记忆涌来。
他本以为自己是一名谦虚有礼的贵公子,后来发现想要复仇,这一套根本行不通。他的父亲这时要他做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他不愿意。后来他又以为自己是一个杀伐果断,冷漠无情的人,可是在很多时候,他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又在提醒他,他不是萧烈。
直到现在听到醉鬼的话,萧煜有种醒悟的感觉,他是一个普通人。
正如千千万万普通人一般,时时刻刻在演戏的普通人。
在上司面前装好下属,在妻子面前装好丈夫,在长辈面前,装好孩子。
就像演一场戏,演的戏久了,就入了戏。忘了自己是谁。
戴面具戴久了,面具便长到了脸上,再也拿不下来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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