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多年里,英雄狂石的形象无数次在我的心里勾勒,甚至以无比高大勇猛的形象,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以为,他应该是像金陵城里那座最高的山峰一般挺拔巍峨,浑身的肌肉像猎豹一样充满着蓬勃的力量,散发出狼一样凶狠的气场,拥有一双苍鹰一般锐利的眸子,完美得就像天上令人仰视的太阳。
最起码,应该也是像说书先生口中所描述的那般:狮鼻方口,白面微须,一身凛然正气。
可是,此时,我的梦轻轻地跌了一地,碎了。当初有多少的希望,如今就有多么的失望。
父亲书案后端坐了一人,不过二十六七年岁,在桌前几颗夜明灯流光溢彩的映照下,面若敷粉,目若丹凤,眼梢如神来之笔,微微上挑,光华流转,水光潋滟,瑶鼻樱口,不点自丹。最点睛之处,还是眉间一点朱砂痣,猩红欲滴,带着三分妩媚三分妖娆,使得整张脸都格外生动明媚起来。
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林大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凉辞清华邪傲,深邃神秘如黑曜石;而他,则是妖媚璀璨,恍如一颗晶莹妖艳的传世红水晶。
男生女相,祸国殃民。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瞅,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危险地眯起来,兴味直达眼底,悠然道:“可惜了这副花容月貌,竟然是个结巴。”
我那一个“石”字还缠绕在舌尖,迟迟吐不出去,最终也只能放弃了,反击道:“小女惶恐,见了大人这副倾国倾城的样貌,自惭形秽,一时语结,语无伦次在所难免。”
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就那般僵在了脸上,整张脸都变幻了颜色,乌云密布,阴沉地泛出绿光来。
“放肆!”一旁的父亲察言观色,低声呵斥道,“口不择言,还不赶紧跪下给大人赔个不是!”
我万分委屈地对着那狂石大人轻飘一礼:“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绝无半分奉承,若是有何言语不妥之处,请大人海涵。”
狂石身后传来“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我循声望去,原来他身后还低头站了一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同书房外把守的几人一般打扮,挺拔如劲松,应该是他的手下。
因为我一直低垂着头,不敢过分放肆,并未留意。如今他亦抬起头来,与我对视,我不禁一愣,嘴里竟然又再次结巴起来:
“你。。。。。。你怎么会。。。。。。难道你是狂石大人的部下?”
他对着我薄唇微微勾起,得意地一笑,似是捉弄人得逞后的一脸自得。
正是凉辞。
父亲疑惑地打量凉辞一眼,又看看我:“你们竟然都是相识?”
我支支吾吾,还未想好如何敷衍父亲,狂石当先开口道:“我以前在金陵城里办案的时候,幸得青婳小姐协助,早已相识,知道她医术高超。今日这个案子,对方乃是擅毒之人,少不得又要麻烦青婳小姐鼎力相助了。”
父亲听到狂石的一番解释,以为我们交情匪浅,竟然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了:“大人客气,这原本便是我苏家之事,劳动大人大驾,已是难安。若是有事情尽管吩咐,这是十一的本分。”
狂石用一双风流桃花眼上下打量我:“适才听你所言,你对这个案子的许多认知都是出自青婳小姐。那我就先核实一下,与她讨论一下相关案情,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不知苏老爷可否行个方便?”
父亲是个精明人,闻言自然懂得狂石的意思,连连点头,借口安排茶点,躬身退了下去。
父亲一走,刚刚还正襟危坐,摆足了官威的狂石立即松垮了下来,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柔若无骨。他傲慢地抬抬下巴,示意我坐在书案下首的椅子上。
我自然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冲着笔挺地站在他身后的凉辞得意地挤了挤眼睛。
凉辞以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声咳了一声。狂石斜睨了他一眼,悠闲地抱着肩,傲慢地说:“我和青婳小姐有案情需要讨论,你去给我们倒两杯茶来,我要顶级的琥珀观音,水只要九分开,茶叶成色与水质略差一分一毫都是不成的。”
凉辞居高临下地扫了狂石一眼,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问:“你确定?”
狂石缩了缩脖子,嘻嘻一笑,对着凉辞道:“我这好像有些喧宾夺主了,太过挑剔不太好,凑合着喝这个茶水就可以了。这些时日,你也来回奔波辛苦了,赏你坐下说话。”
好大的架子。
凉辞似是不满地轻哼一声,绕过书案,走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侧头压低声音问他:“你确定他是神捕狂石?”
凉辞抬眼看看狂石,似乎对于我的反应见怪不怪:“如假包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