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江州张氏万宁,亦是赴京赶考举子。敢问道长法号?”
八仙桌上二人相邻而坐,贵公子自报家门。
杨烟笑着,慢慢的嘴角却有些僵硬……
她能有什么法号呢?
都怪涯夫子没收她入门……
但都装道士到这个地步了,没有个法号也的确说不过去。
“贫道沉烟,张公子幸会幸会。”
杨烟抬手施了个拱手礼,顺便给自己胡诌了个法号。
“沉烟道长,有幸相识,吾之荣幸。”张万宁也拱手回礼。
“都是缘分,缘分!都说‘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今儿个看我制的香也有知音欣赏,我也着实高兴。”
杨烟说着便从袖中抽出个小盒子,打开是一粒粒油纸包裹着的香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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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边带的合香不多,却也各色皆有,都是这几年瞎琢磨的,张公子若不嫌弃,请笑纳。”直接将盒子捧了过去。
张万宁眼睛更亮了:“道长可知,‘思存’本只售一饼一两银,但因量极少所以难求,在江州已被商人抬价到半金了。”
他捡起一粒香丸细细嗅了一下:“这是‘未艾’,方兴未艾,连绵不绝。”
“这是‘兰因’,寻花问道,早悟兰因,真是释道二家都杂糅了。”
张万宁又嗅了第二粒。
“不瞒张公子,贫道修道前也曾修习佛法。”杨烟说。
“道长小小年纪竟是佛道双修?”张万宁更感兴趣,拉着她追问各种佛理和修道之法。
“都只是略通略通,谈不上精深。参禅和修道修行本就不同,我各借些法理参悟人生而已。”
杨烟谦虚着应付,心里叫苦不迭,想着还是得转个话题为好,真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这些香丸还满意吗?以后我制了新的都给张公子送些。”杨烟笑言。
她常常忘了要自称“贫道”,张万宁似也不在意。
又转念想起他提到香饼被抬价一事,杨烟又问:“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满意极了!”张万宁将盒子收入怀中,才问:“何事?但讲无妨。”
“这‘思存’香饼商人从我处购入是一两银子十饼,以十倍价格出售不说,竟又被抬高四倍卖半两金吗?”杨烟问。
“一两银子都够五口之家生活几个月了,半两金足以买万斤粮食,竟有人拿来兑换一块香饼吗?”
“无奸不商,你觉得本朝商业为何繁盛呢?”张万宁却只笑笑,“若没有贵族购买这些高价货物,靠平民买糖球烧饼犁地种田能吗?”
手里依然没停下把玩香球。
“是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真是奢侈浪费啊。”杨烟垂下头去,不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道长?”张万宁见杨烟失落,又叫她。
“没……事。”杨烟抬头,眼睛里竟存着一些泪意,“养桑人穿不上罗绮,卖炭翁天寒被冻死。我只觉得,我这双手,竟造了些不当吃不当食用的腌臜之物。若将这换得的钱财用之于民,该有多好……”
张万宁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小道士来,意识到二人或许不在同一个世界。
“道长大可不必介怀,巨贾赚斗金,做工的平民就有饱饭吃,若无人得重利,恐百姓斗米都难得。”
张万宁说着,却只想着赶紧离开,又问:“沉烟道长若无事,我就先回?有缘再见。”
连说好的请她喝酒也不提了。
刚想起身溜开,转身却看到身后站着一人。
张万宁瞬间大喜:“冷公子,可巧可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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