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雨」
张万宁坐回榻上,将茶瓶重新递给她。
杨烟笑着接过注了第七次水,轻拂沫饽,捧了碗乳雾几乎溢盏的茶汤端到张万宁眼前。
“公子若早些得了道,日后岂不能少走些弯路?”
张万宁接过这还算精美的茶,尝了一口,微苦但香气溢齿。
“茶里还能悟出情爱之道,我真服了你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那何谓‘爱的能力’呢?”张万宁又问。
“像这注水、击拂,讲究温度、配比、顺序、手法……经大起大落的胶合再被打散,才能走到同频率共振,直至温柔缱绻收聚,调青为白,终究水乳交融、得尝醇香,归于寂静喜乐。”
“啧啧,不知者还以为你个小丫头在传授我房中术。”张万宁虽然挺感兴趣,却不得不吐槽一声。
“万事万物合于一道,合于一道嘛。”
杨烟干笑一声,一本正经继续解释:
“男子总以建功立业为人生追求,多半心思粗犷理解不了爱,或只求解肉欲之渴,或沉迷而不知止,强求不属于自己的缘分。公子从小被捧惯了,身边莺燕无数,情爱得来的太轻易也太多,反而不懂珍惜。”
“柔儿姑娘天性烂漫,需要夫君好好珍惜爱护,像你父亲护你母亲般。这才是一个女子在婚姻里应该得到的幸福。所以公子要学习,我就且做一回老师。”
“这是什么意思?”张万宁嘴角一挑,试探问,“你是我的什么人,竟要手把手教我?”
“不是知己么?我自然了解公子。”杨烟一点点收拾了案几上的茶具。
琳琅恰好拎上来一个三层的食盒,端出一碟碟小点心。
说到教他,张万宁竟想起悠然阁中杨烟引他“捅窗户纸”的旧事,笑意终于轻泛起来。
“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怎么长大的,脸皮可真厚。”
“脸皮不厚,如何能高攀到和公子做朋友?”
杨烟也回忆起以前为巴结张万宁所做的种种努力,终于松松快快吐出口气。
“有趣,有趣!你真是个妙人!”张万宁拍了拍手。
他在案几一角铺平宣纸,执笔练起了字,写的是几行应景名句: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杨烟边吃核桃酥边向纸上探了探头,惋惜道:“虽挺应景,但毕竟雨未停天未晴,此乐看来只能等到明天,可惜我等不到了。”
“那便一起听雨。”
张万宁洒脱地放下了笔,迅速打开四面阁门,便有雨丝被微风吹刮进来,柔柔地扑到他们身上。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杨烟闭了眼睛,嗅了嗅身旁纷飞的雨雾。
“这风是香的,是青草、柳叶、百花,是春天的味道,我想留住它。”
她凝神半晌,以鼻息和脑海分辨味道的构成及花草露的配比。
又回想起今日和张万宁同游见过的风景,便轻而易举得出几个新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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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万宁耐心地等杨烟走完神,看她又拿随身储墨毛笔在一个小本上记了些看不懂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