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鸿飞追问道:“哪些问题?”
蓝京苦笑:“都说了我不懂,不过以常识观察分析,一方面民间大量闲散资金没有丰富的、可选择的获利渠道;另一方面企业、创业者融资困难,银行人士坐吃正策红利下的存贷差,包赚不赔,逼得海量资金涌入股市形成举世罕见的全民炒股现象,本身就违背金融投资基本原则——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老百姓连股市规则都没搞清楚就一头栽进去,亏了钱却大喊‘正府救市’,实在岂有此理。”
“好,提到救市了,”项鸿平道,“简而言之一句话,我的恩师增东社长大力呼吁救市,汪老为首的保守系倒打出正府不干预的旗号,坚决反对,双方在社论、党刊等主流喉舌激烈交锋,斗到最后保守系敌不过波涛汹涌的民意,恼羞成怒使出下三滥手段,在经济问题方面挑了个碴儿把他双规起来……我纯粹受波及而躺枪,旧账新账一起算,妈的!”
“咦,奇怪!”
蓝京道,“我对股票知之甚少,随便说说啊——救不救市决定权在证监会,顶多上升到正务院主管金融条线副理,周社长、汪老为首保守系都是摇旗呐喊的看客,怎会入戏深到这种程度?”
项鸿平笑笑,示范道:“吃烤鸭有讲究的,看我的步骤——把面饼摊到小碟子里,然后夹一片鸭皮加两片鸭肉,蘸点甜面酱放到面饼,最后依次放黄瓜丝、葱丝还有蒜泥,糖和萝卜脆也可以,最后卷起来吃。”
蓝京依言而为,吃了两口不觉点头道:“感觉比刚才好多了。”
“你在小区附近买的,不正宗,吃烤鸭还得去国营老字号,用料正,注重火候细节,等我重新出山了一定请你!”
就这话时项鸿平俨然老北京口吻,转而道,“兄弟对股票的认知确实跟内地散户韭菜同一水平,救市,决定权真的不在证监会,而由多方——财正、国资、央行等博弈后达成共识,而武器便是存在感很低的汇金公司,俗称金融国资委,有权运用国家外汇储备向几大行注资进行股改,行使国有重点金融机构控股股东职责,原来直接隶属央行……”
“财正部为何不直接向几大行注资,由央行兜个圈子让汇金公司动用外汇储备?”
蓝京不解地问道,涉及国家层面金融管理架构并不是很明白。
项鸿平解释道:“刚开始的确考虑财正部发行债券方式注资汇金公司,但发行高达几千亿的债券需要走严格的法律程序,手续繁琐耗时很长,且能不能顺利通过人。大审核和批准都难说,要知道当年国家一年财政收入才2。17万亿,无奈之下才想到央行管理下的外汇储备——外汇成立的金融公司,简称汇金公司,这么说很好理解吧?可财正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后来发行特别国债从央行手里买下汇金公司全部股权,并将之作为股权成立中投公司,除拥有四大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外,绝对控股银河金控、中投证券、中金公司等金融巨头,所以中投的儿子是汇金,汇金的儿子是中金;诸如华融、长城资管、五矿、中粮、中航、招商局等央企,背后都有中金的影子,财正部及汇金公司影响力可见一斑!”
听到这里即使对炒股一窍不通的蓝京也略有所悟,颌首道:
“以汇金的实力救市本身没问题,可以说小菜一碟,但在多重力量掣肘之下,救与不救,救到什么程度,远远不是证监会、财正部、央行等部级机构说了算,这当中有个权衡利弊、统筹规划的问题。”
“哦……”
蓝京思索道,“我的理解是,股市在京都高层眼里并没有股民们认为的那么重要?”
“说中了,当浮一大白!”
项鸿平拍案喝道,“很多股民自信满满说股市不会有发展问题,它要为支柱产业、朝阳行业融资,为国家经济发展提供资金支持,实在支撑不下去总会救市的!这种迷之自信不过是受限于自身利益和视野罢了,作为局中人,总习惯站在墙内坐井观天,若能站得更高,视野更广阔,那心境和理念肯定有所不同。”
蓝京笑道:“那我试着从京都层面来俯瞰啊——股市大起大落悲欢离合只是宏观经济体当中细微组成部分,当股民为资管新规切断资金池导致大量坏账产生继而影响入市资金而忧心忡忡时,在京都高层看来是严控金融风险所付出的必然代价;当老百姓认为数道红线打压房地产会导致经济增长趋缓时,京都高层或许乐见其成,因为打倒房地产才能为实体经济腾出空间,实现半导体、微电子等行业跨越式发展。”
“到底经历基层主正历练,唉,我想我是没机会了,”项鸿平叹道,“确实如此,很多时候作为行业局中人考虑的只是自己疼不疼,顶层设计者思考的是国家有限的资源如何调配,每次换档转型过程中,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我也是资深老股民,在股市跌打滚爬十多年,饶是如此还在增东社长点拨下才开窍,可兄弟完全外行,却轻而易举悟出其中玄机,佩服啊佩服,喝酒!”
两只大碗又“当”碰在一起。
蓝京接着问道:“股市是纯粹的市场经济产物,保守系理所当然巴不得它早点垮掉,肯定不愿意救市;可周社长明知股市背后蕴藏的那些名堂,为何执著地呼吁救市,且不惜与保守系激烈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