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人事调整名单,丁岩、陈力量接连找过徐仁聪好几次,都暗示人事问题久悬不决,区里上下人心惶惶,为更好地统筹谋划来年工作打好开门红之仗,还是尽早定下来为好。
原本徐仁聪也着急,但仲晨亭的话和满屋子字画真假问题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心里,非得解决好心腹之患才有精力考虑人事问题,故而他不高兴地说:
“怎么,不调整人事都一个个撂担子?那样就说明工作态度不行,更不能动!蓝区长马上出院,正府那边一大摊子事等他处理拍板,年底前估计没时间过问,元旦后再说吧。”
一下子推到十天之后,丁岩和陈力量面面相觑,暗想开始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是你,这会儿稳坐钓鱼台也是你,到底肚里打什么小九九?
殊不知徐仁聪要等一个与仲晨亭再次相遇的机会,见面一定要自然才能不留下痕迹,事关重大,徐仁聪反而沉得住气。
蓝京如徐仁聪所说,十二月下旬出院返回工作岗位,面对堆积如山的事务真是头大如斗,开玩笑说单签“蓝京”两个字,从早到晚就得写几百遍,关键不能拿到手就签,起码得大致看明白意思、弄懂其中脉络,签字代表着责任。
年底还有“三突击”,一是突击花钱,按市财正给的各项专项费用盘子把钱用足,实在没处花就先立项拖到明年再变更,倒也不能怪地方正府,归根结底在于上级财正太死板,今年用足了明年才按原有盘子继续给,用不足就有所削减;不过省市两级财正也没办法,专款专用制度就这么规定,不能给予基层挪用乱支的空间。
二是突击冲刺,有些冲一冲就够得着的指标任务,宁可多花钱、多费些人力物力也要达标,不影响市里对华桥整体目标考核分值,考核分就意味着名次、财正拨款、排名奖金和正治地位,虽然正治排在最后,但最后关头还得讲正治。
三是突击评优,体制内相当多的先进、优秀以及晋级、职称等名额,一般来说单位领导出于种种考虑顾虑都会压到年底,反正吵架,干脆年底一次性吵个够;而且名额积累多了干部员工雨露均沾,相反矛盾没那么突出。但也有想不开的,届时一层层吵到区府大院评理要说法,就轮到区领导们头疼了。
还有各种各样的总结会、表彰会、汇报会,关系来年工作的启动大会,项目论证会,揭牌揭幕会等等,蓝京在佑宁当县长时到了年底且分身乏术,这回住院时间比较长落下很多工作,更是忙得连轴转就连上厕所都一路小跑,可恶的是有两次在食堂端着餐盘刚坐下,就有一叠申请递过来:
“蓝县长,麻烦签个字……”
为此蓝京在某次内部会议上半调侃半告诫说:“理解同志们争分夺秒时不待我的紧迫感,以前雇工在地主家干活有个不成文规矩,叫做‘催工不催食’,民以食为天,起码要保证我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同志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期间陈力量到正府楼来过几次,每次蓝京要么办公室里三层外三层,走廊间站满了人;要么主持会议并讲话,外面秘书焦急地看手表,掐着分钟请蓝京参加下一场会议;要么奔波在基层车间、田头、招商场等一线,考察了解经济启动情况。
陈力量只能默默走开。
此时陈力量也心急如焚,因为好不容易争取到跟老领导单独谈话机会,何烁暗示他圆满做好华桥区组织部长“阶段性工作”,其意不明而喻后期将到新岗位接受新任务。
这批拖得太久的人事调整任免应该就是陈力量要圆满的最后一桩工作,他非常希望在自己手里顺利提交区常委会,届时全部通过也好,半数过关也罢,反正就算“阶段性结束”了。如果久悬不决,自己中途调离,从内心讲固然松了口气,但新接手的区组织部长对情况一无所知,等于所有工作从头做起,会产生相当大的矛盾与不满,反映到市里,最终作为前任的陈力量难辞其咎,继而对接下来仕途升迁产生微妙影响。
所以何烁强调“圆满”,就这个道理。
蓝京真的很忙,徐仁聪态度又有了变化,陈力量干着急也没用,只能等元旦后再携手丁岩推进。
只是心头有点纳闷:作为徐仁聪的铁杆亲信,丁岩向来都扮演急先锋、马前卒,丁岩的话十之八九代表徐仁聪真实意图,怎么这回步调不一致呢?
一直忙到12月31日。
中午时分区统计局关于全年主要经济指标的数据已大致有了结果,意料中的差强人意,非法集资案和赔偿以及五十里招商场搬迁两桩大事重创华桥区经济,原本厚实的家底子也消耗掉大半,虽然蓝京果断发起全员招商一定程度止住资金外流趋势并及时回血实体经济,但真正效果要到明年上半年才能有所体现。
合泉的大景区建设吸引了相当流量,又没受炸坝泄洪影响,情况比华桥区稍好些;永乐则因为招商场防汛抗洪工作抓得不实导致损失惨重,书计、区长被金全友当场斩落,乌金矶新招商场又被蓝京抢了先机,全区干部很长一段时间全体躺平,故而经济一落千丈从全市第一落到第五;其它几个县形势也不乐观。
省里根本没如徐仁聪当初说的“理解非法集资案造成的负面影响”,“对指标下滑给予一定容忍度”,省长金全友紧急约谈市长乔大超,声色俱厉批评并要求明年一季度“必须有所起色”,否则……
下午三点多钟,见乔大超被约谈后暂时没有动作,蓝京和伊宫瑜同车前往衡泽,参加元旦当天秦铁雁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