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皮球又踢了回来。
蓝京就等他这句话,当即道:“鉴于四河镇是县常委会召开后顶风作案第一例,行为恶劣、性质严重,给铜关招商引资和工业兴县大计造成恶劣影响,我提议免去万岳明镇党委书记职务,县纪委介入调查有无违规违纪问题;镇长王恒远调到龙王镇,分管工业副镇长降职降级……”
“啊蓝书记!”
刘勇的养气功夫居然差点被蓝京吓着,惊道,“这……这个力度是不是太……太大了……”
“刘部长什么想法?”蓝京道。
刘勇被对方凶悍的手法搅得有点乱,脑子闹哄哄响成一片,半晌勉强定住心神仔细梳理了一遍,诚恳地说:
“我很理解蓝书记通过工业企业落地落户振兴铜关的迫切心情,铜关也确实到了不能不革新、不加油、不拚命的时候,否则稍微到外面走走就认识到与兄弟县区的巨大落差。但是,但我还要说但是,铜关现状可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落后的观念理念,心存的幻想妄想,懒正怠正的种种不作为,说句老实话并不是我们公开场合讲的个别同志、极少数干部,相反是普遍存在,至少占了百分之六十以上!”
蓝京似笑非笑道:“我到铜关半个月了,第一次听到刘部长说老实话,证明之前说的话都不老实,是吧?”
刘勇老脸一红,道:“对外还要维护公务员队伍的形象和威信嘛,家丑不可外扬;对内必须鼓舞士气,充分调动干部员工积极性,不能,不能一棍子打死嘛。”
“我也理解刘部长的苦衷,请继续说。”蓝京笑道。
刘勇道:“一个建制镇一下子搞掉三个科级干部且其中两个是正科职主要领导,引起轩然大波、影响四河镇工作不说,更重要的是县常委会层面很难……很难通过!我再说句老实话……”
“今天尽听老实话,”蓝京指着他笑道,“我明白了,以后想听老实话就跟刘部长单独交心。”
“也是机缘巧合,平时哪有机会占用蓝书记的宝贵时间呀,”刘勇道,“常委会对科级干部任免向来持慎重态度,近年除非犯了纪律错误,哪怕生活作风出现瑕疵都不会轻易动用免职、降级降职手段,何况这位万岳明……”他点到为止也不多说,“我的想法是震慑为主,处理为辅,既要在基层形成县委动真碰硬、查处问题绝不姑息的声势,又要团结大多数基层干部凝心聚力,大步向前。如果为了一两位科级干部搞得动静太大,影响县领导班子团结,反而影响工业兴县工作开展,也达不到蓝书记所需要的效果,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蓝书记。”
蓝京思忖良久,道:“刘部长这么说,我也说一句肺腑之言,那就是铜关当前死气沉沉的局面需要有一剂猛药,猛到……让所有干部悚然一惊,意识到再也混不下去了,才能扭转懒正怠正的消极不作为风气,否则,连硬生生将投资者拒之门外那种混账事都干得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主要低估了蓝书记的意志与决心,以为开个会、讲个会、表个态,做做形式便风一般飘过去了。”刘勇道。
“刘部长打算如何震慑?”蓝京问道。
刘勇斟酌好一会儿,道:“万岳明个人认领3000万招商引资任务,王恒远和老常各认领1000万,按之前蓝书记以招商代替处罚的方式予以惩戒……”
蓝京摇摇头不同意:“那个的确仅仅起到震慑作用,实际上我知道镇主要领导假装惶恐地接下任务,转头就交办给班子成员、副镇长,自己根本无须出半点力气!刘部长真想震慑,要拿出实实在在的招数,要打在他们关节上,让他们彻骨地疼!”
“呃……”
刘勇脑子急转,猜到蓝京刚开始纯属漫天要价,遭到自己反对后也没把路堵死,接下来就需要一个双方都能接受、都有台阶可下的方案,半晌道,“蓝书记看这样行不行,县委层面成立工业兴县领导小组,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把万岳明抽调到办公室当副主任——他不是抗拒工业振兴工作吗,就让他具体负责推动,以在实际事务中提高认识,真正投身到工业兴县大战略中去。”
“刘部长这样考虑啊……”
蓝京慢慢沉吟道,刘勇目不转睛盯着对方,唯恐他嘴里说个“不”,那样就是三败俱伤的结局:
自己没法向熊家交待;熊汝诚撕破脸反对;蓝京达不到惩戒目的;最糟糕的是自己作为组织部长,在这样激烈的交锋当中丧失发言权,本应该组织部门主导的事情变成书记与县长直接交锋,那么,自己今后将沦为可有可无的角色,组织部长只相当于组织秘书了。
足足考虑了半分钟,在刘勇而言这半分钟比半个世纪还漫长,蓝京终于开口道:
“我担心万岳明这种人改造不过来,到哪儿都是搅屎棍,还能指导基层工作?”
哦,县委书记原则上赞成自己的方案,只不过细节方面需要略加调整!
刘勇心一宽,道:“可以由领导小组某位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以下不设副主任,一律都是科级成员,您觉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