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老人家儿子及所办的那家公司声名狼藉,在内地各省沦落到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程度,那群下海吃螃蟹敢为人先的创业者纷纷退出,钟琮尽管非常舍不得,还是极为痛心地将苏特公司转让出去。
可以想象那种情况下能把苏特公司吃下来的东家也非同小可,事实上,后来它愈发狂飙跃进并成为大而不能倒的巨无霸级别,内地官场先后挺身而出多位俊杰英才与之较量,舍身搏斗,足足花了二三十年时间、几代人努力才将它彻底制伏,那是后话,暂且不谈。
如此前念松霖所预料,老人家儿子和公司、关联人和关联公司虽然隐退,可从京都到各省掌握的大把证据仍在,随时可以借题发挥拿出来引爆,果不其然,钟琮因“证据确凿”被抓捕并立案调查了。
铁旗杆巷那户大家紧张万分,被对手此招打在要害处!
钟琮虽没参与老人家儿子最核心经营决策,然而每笔不可言说的资金都经他运作,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分配给哪些人,钟琮自然都了如指掌。
钟琮一旦扛不住全盘招供,不夸张说,那户大家尽管已刻意分散开来,必将会遭到最严厉的清算!
那户人家长女火速将念松霖叫到铁旗杆巷面谈,言辞恳切地说咱家命运系于你松霖一人之身,务必请从中疏解,尽快释放钟琮!
这是说出来的意思。
没说的意思是,念松霖从七泽省纪委书记直接提拔钟纪委副书记,就是长女动用老人家遗留的人脉资源运作来的,目的就是充当那户人家的守护神。
而正治对手之所以认同这个安排,也是看准念松霖背景并不复杂,为人正派且有君子气度,放到钟纪委领导岗位至少不会坏事,必要时可以成为交易的筹码。
当晚念松霖久久未能入睡。
关于动用手里的权力妥协、交换甚至交易从而达到某种目的,对念松霖这样在纪委工作数十年的老干部来说并不陌生,人嘛不会生活在真空,难免总有这样那样请托和人情往来,但他始终恪守一条底线,那就是自己所作所为必须经得起时间考验,对得起最起码的良心。
帮助蓝京营救项鸿平就是典型例子,从开始起念松霖就清楚经济问题不过是幌子,坑害项鸿平的正治对手因为其撰写绿野药厂内参而打击报复,所以整个过程中念松霖也用了些手段,不可避免暗含权力的影响,但内心很坦然——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
钟琮的案子完完全全相反,有关案情卷宗念松霖已经看过,其身陷碧海苏特洗钱罪行是铁板钉钉的,可谓八个字:证据确凿,罪大恶极。
不错正治对手的确冲着交换柳立权而来,可能柳立权本身掌握的机密也足够多,让背后领导和大佬惶惶不安,这也算路主任所说的阳谋,即你明明知道对方的目的,也知道自己不能轻易就范,却不得不寻求交易的机会。
然而,柳立权同样也是罪大恶极之徒,念松霖拍板决定双规还有一层更隐密的想法,即挖出他背后的大鱼!
常务副省长背后的大鱼,不想可知什么级别,恐怕对手就害怕这一点,故而悍然抓捕钟琮来抗衡。
来呀,相互伤害呀!
那户人家长女神情悲切地紧握念松霖的手,轻声说你一定会象四十年前一样挽救我于危难,对不对?被你拉着手进你家院子,躺在你的床上,是我那阵子睡得最踏实、最香甜的一夜。
念松霖也深深低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若没老人家和长女一直暗地里相助,别说现在钟纪委副书记位子,当初大学毕业能否顺利进钟直机关工作都成问题,二代、三代子弟太多了,为什么必须你念松霖?
那户大家的确秉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不过事态发展到今天需要念松霖有所作为也是人之常情,双方从布局到发动都到了关键时刻,已经没了退让的空间。
紧接着正务系统连续下了三道命令,指示各省市组织回头看,重点核查全国连锁、跨区域经营企业、集团分公司子公司有无偷税漏税等行为,并强调必要时可向前追溯十五年。
十五年,正好是老人家儿子全面退出那家公司的关键节点,其指向性不言而喻。若论查税,无庸讳言那家公司肯定经不起折腾,但其中又有隐情,那就是成立那家公司进行全方位经营本身在当时就是一种探索,响应老人家所说“摸着石头过河”,既然探索,在很多方面都给予尽可能宽松或者说睁只眼闭只眼,包括管控管制,包括土地使用,也包括税费的征收。
同样因为探索,宽松模糊尺度和界限都是心领神会,并没有明确的、规范的、成体系的书面文件,所以现在回过头来反攻倒算,长女及那户大家都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大军压境、乌云滚滚之下,念松霖只做了一件事:决定双规晋西省分管矿业副省长林允兵!
康腾集团在柳立权不遗余力支持支持下以区区几百万为撬点轻松攫取八百亿国有资产过程中,林允兵担任省发改委主任,一直充当柳立权的打手台前幕后活跃无比,为收购乌枰矿业集团立下汗马功劳,故而被提拔副省长,正好接管柳立权那摊子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