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衣的蒲旭来到卫致制药厂围墙底下,深吸口气,纵身轻跃而上,灵狸般蹿上两米多高墙头,缩身堪堪从电网隙间穿过去,轻盈地跳落到墙内,四下张望确定所处方位后,按冯柳青提供的厂区功能分布图,几个起落晃过保安来到地下室配电间。
蒲旭首先关掉监控,用工具轻轻卸下总闸门外层保护壳,点燃一支蜡烛放到火线与连线中间的位置,再到隔壁剪断后备电源供电线路,然后悄悄前往设置在仓库里的总控室。
把总控室放在仓库深处,这一点本身就有问题。
按冯柳青打听此前记者暗探线路,都想混入总控室,通过监控大屏幕观察整个厂区生产、净化处理和排污情况。
仓库四周水泥高墙且没有窗户,密不透风,正前面两扇大门上方一左一右装着两只监控摄像头,任何人进去都得用员工签到卡刷卡确认身份,这是第一道关卡。
通过身份识别进入电动门后是一个空旷大厅,两侧铁门分别通向一号仓库和二号仓库,大厅中间有个环形站台美其名曰“服务台”,三名威风凛凛的保安把守着至关重要的防线,一号仓库存在普通货物,保安可协助运输人员随意出入;二号仓库必须出示持有总管级以上厂领导亲笔签字的证明,且保安无权打开二号仓库,仓库大门的正副钥匙分别掌握在仓储部经理和仓库主管手中,两人都到场同时插入钥匙才能开锁。
听起来有些麻烦,如果一天提七八次货非把管钥匙的人跑断腿不可,但二号仓库主要功能是保管重要、珍贵物品,出入频率不是很高。
总控室就设在二号仓库背后,里面无人值守,只有需要调阅监控或发生事故、事件时进入。
蒲旭静静潜伏在仓库右侧花坛下,掐着表计算停电时间。
六分钟后蜡烛燃到尽头,架在它顶部的铜丝正好碰到火线和连线形成短路跳闸,整个仓库区将一片黑暗,而且后备电源线路被剪也无法实现瞬间补电。制药厂由于没有固定维修人员,按照平时约定会联系附近电工过来处理,从电工赶到现场排除故障大约有二十分钟空档,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只要混入二号仓库就好办了,因为总控室有独自电源,可以从容收集到蒲旭想要的所有信息。
盛夏的风潮湿而闷热,不紧不慢地吹得树木哗哗直响,万簌俱静中只有紧闭的电动门内传来保安打呵欠和说话的声音。
蒲旭边掐表看时间,边仔细回想刚才的行动,每个步骤每个细节都进行得相当谨慎,估计应该没问题。
蓦地,眼前一黑,仓库区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蒲旭霎时间愣住:停电时间居然比预计的提前了三分钟,三分钟!
他不敢轻妄动,搞不清楚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蜡烛燃烧时间经过精确计算,误差不会超过二十秒,这种特种蜡烛的质量,他久经训练培养的职业娴熟,都不可能在如此简单的行动中犯低级错误。
按计划行事还是果断中止行动?
蒲旭脑中剧烈斗争。
无数案例表明凡是脱离控制发生意外的局面必定隐藏不可测风险,一个细微变化中往往蕴含极其可怕的杀机,尤其今晚这样的秘密行动。
“车里空调吹得不舒服,下车走走。”
蓝京建议道,和冯柳青分别从两侧下车,徜徉在清风徐徐的小树林里,再往前有条小溪流,大概多少受到制药厂排污影响,水质混浊,而且有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明月清风,惜乎污染,既不唯美也不浪漫,”蓝京笑道,“冯部长很少亲历这等险恶危险的环境吧?”
“听说蓝书记多次历险,甚至被坏人绑架死里逃生,很具有传奇色彩呢。”
夜色下冯柳青一双妙目盈盈动人,如同静静流淌的溪水。
蓝京摇头道:“传奇两个字太沉重了,我宁可远离……我希望安宁平静的工作和生活,每天毫无波澜地做各种事情,还有时间静静地思考。”
冯柳青笑道:“真是围城内外不同感悟呢,我恰恰相反向往动荡,向往刺激,因为从学校到工作,从玄泽到铜关,我觉得怎么都走不出固有的小圈子呢。”
“准确说应该是家族长辈对你善意的保护……”
蓝京点到为止转而问道,“关于铜关未来发展,你倾向哪种意见?”
“嗯,蓝书记在考验我的站队吗?”
本来很严肃的问题,经她这样歪着头俏皮地反问倒好象男女间打情骂俏似的。
蓝京笑笑:“冯部长心理已经默默把铜关主要领导分类了?说说看我是哪一类,其它还有哪类?”
“实际上……”
冯柳青手指托着下巴认真思索片刻,“随便聊啊,蓝书记别放心上……历任来铜关的外地干部都不赞成积极靠拢省城的做法,而想借助玄泽三大支柱产业振兴工业,推动地方经济有质的飞跃。”
“因此我主打的‘工业兴县’并非创新,而是让铜关摆脱困境、始终原地打转的唯一出路。”
蓝京道。
“但是,我要说但是了,”冯柳青轻轻笑道,“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磨合,外地干部渐渐改变原有思路,或顺其自然,或只做微小的、局部的调整,总之再也不提振兴工业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