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豪书记死于山体滑坡,从开始起就确定为意外,得到上级领导认可,他家属也签了字,从没哪个怀疑什么,”她叹了口气,“后来不知为何,阴谋论、他杀论、一连串蹊跷等等突然掀起波澜,家属也改口不承认意外结论,反咬被涧山县委骗了,迫于舆论压力,元州市委才要求我们成立事故调查组,无非查实查透全过程中的细节,给外界一个交待……”
她又叹了口气,“万书记那个人啊性格比较杠,就是山里人宁折不弯、打死也不求饶的类型,本来事故调查他就不情不愿带着情绪,今天调查组汇报工作又没能过关,他生气之下说点过头话也正常,还请蓝书记多多理解。”
蓝京沉默片刻,道:“如果真杠,他应该顶住压力不成立调查组;既然成立了,就必须按规矩踏踏实实调查,而不是走过场!我说过我初来乍到不搞创新,也不推陈出新,目前只把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工作做好,正如后备干部遴选,这回的调查组,都在我上任前就开始启动的,你们不汇报没关系,汇报了我就必须过问,按规章制度要求进行评估、推进执行,这个不过分吧?”
“不过分,这段时间同志们都评价蓝书记做事认真细致,考虑问题非常周到呢!”
杨懿燚充分发挥女干部的魅力,笑得比鲜花还灿烂,牙齿则洁白如雪,倘若小十岁杀伤力更强,蓝京能否抵挡得住还是问题。
她接着道,“这会儿就咱俩,我不妨跟蓝书记说句交底的话,万书记为人刚强,不太好相处,特别对外地干部有种本能的排斥——乡镇和山间老百姓这种奇怪的现象太普遍,我也不清楚什么原因,但万书记在全县威望很高,实话实说很大程度超过书记县长,站在正治角度当然不正常,但三相社会稳定和民族团结压倒一切,上级领导不得不忍……”
“忍不下去了怎么办呢?”蓝京轻飘飘问道。
“也有敲打,也会设法制约,比如县委常委里面大半交流干部就暗含警告,”她声音很轻,“哪个常委走得太近了很快被换掉,他心里有数的。”
“公安不能成为独立王国,四季度我想往里面渗一把沙子。”
蓝京直截了当道。
“那个……”
杨懿燚稍加犹豫,“肯定会吵架,但……”
“我看了干部花名册,今年公安系统要退将近二十位正股和副科,我安排十位进去不算过分吧?”
还不算过分?!
杨懿燚猛吃了一惊,思忖道:“涧山这边公安习惯了内部消化,一下子十位恐怕……再协商吧,严格来说公检法横向交流也是省里的要求,无非是人数多少问题。”
蓝京满意地笑笑,道:“我正打算这么说。”
在蓝京强力督促下,县委组织部关于遴选后备干部的活动进展神速,三天内完成报名,共有一百八十七人通过资格审查。
紧接着正好利用周六进行考试,从省城聘请来的考试团队周六上午组织笔试,中午便公布成绩和排名;下午按一比二组织面试,当场打分并公布在考场外的大屏幕上,无论谁都没机会暗箱操作。
上午刚刚笔试的时候,组织部长陈自力和几位副部长以巡考名义到考场转了两圈,实质兜里都揣了一把纸条,想在能力许可范围内尽可能给予关照,但一看架势——
每间教室都装了高清监控,考试团队成员帽子上也装了摄像头仅上洗手间允许摘掉,而蓝京就端坐在监控室紧盯着考试团队和考生的一举一动!
算了吧,算了吧,别落到县委书记眼里丢人。
陈自力等顿时打消主意。
面试结果当晚揭晓,共有三十名年轻人脱颖而出成为后备人库候选人,紧接着周日组织群众测评和社会调查,周一下午全部结束后周二提交常委会,全过程总共用了八天时间!
常委会有啥可讨论?这些入选年轻人全部来自最基层,有几位长年累月独自守一个水库,或每天翻山越岭搞调查、采集数据、宣传正策,别说近距离接触在座县委常委,近半数连县府大楼都没进来过。
捧着满眼陌生名字的名单,常委们相顾茫然,怔忡半晌万江洪道:
“连个知根究底的都没有,将来怎么放心任用?”
蓝京微笑道:
“不大胆任用,怎么知道他们能力水平?不行可以换嘛,干部队伍本身就应该完善能上能下机制。”
忽虚忽实,忽软忽硬的招数弄得万江洪没法应付,将名单往桌上一扔就算默认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