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我的训练,分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是学会杀人。
我扛着长枪,看着面前肮脏颓废的一群北戎人或辽人奴隶,心下生出一股莫名的紧张。
“这些都是负罪之人,杀了他们,你只是依法行事而已。”父亲站在我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旁人没有赐死他们的权力,而你有。”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我依照父亲的话试图洗脑自己,拖着长枪慢慢走向他们。那群奴隶戴着镣铐,瞧着我走过来,纷纷眼露惊恐,微张的嘴颤抖地急喘着想要跪地求饶,却因为背后禁锢着四肢的木板而动弹不得。
我咬咬牙,紧闭起双眼提枪猛地一横扫。
滚烫的鲜血喷涌向我的身体,许是心底的恐惧在一瞬间爆发,我双腿一软跪坐在地。我慢慢睁开眼,身边满是七零八落的人头,他们纷纷瞪着双眼紧盯着天空,有的甚至刚好同我的双眼对视,我一惊,丢下枪忙不迭坐在地上仓皇后退。
“哼,没用的东西。”
父亲冰冷的声音在身后不远不近处无情响起,我顶着满是鲜血的脸转头看向他,却只注意到他满是不屑与厌弃的眼神。
当晚,父亲命人将我带到他的营帐里,而后叫我跪在他身前。
“害怕?区区一群奴隶就叫你这样害怕?”他挑眉高高在上地斜睨着我,“在这样的世道,杀人就像宰畜牲一般容易。你若害怕杀人,自然会有人能来杀你。”
父亲从披着虎王皮的高座上下来,带着极大的力道捏起我的下巴:“记住,你要往上爬!要带着鲜血往上爬!”他怒目圆睁,“你要有势,你要夺权,你要足够心狠,才能让旁人、让整个天下忌惮你!”
他手猛地一甩,我被那力道带着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耳畔依然是父亲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声线:“我可不希望我聂擎渊的儿子,是个唯唯诺诺、连杀人都不敢的孬种。”
第二阶段的训练很短暂,而第三阶段,才是真正改变我一生的时候。
因为父亲要我杀三个人,在他们的家眷们面前。但那三个人的儿子们,偏偏是我在庆州最好的朋友。
“在这种地方,坐在这样的位置上,要多留心身边亲近的人,不要偏偏让他们害死了你。”父亲依然面无表情地双手负在背后立在我身后,“你好好看清楚了,就是这三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你的朋友们的父亲,想要联手置我于死地。”
他慢慢弯下身来,从身后扼住我的咽喉:“去吧,杀了他们。”
我看向一旁,我昔日的好友们被父亲的手下无情钳制着摁在地上,如含恨的小兽般直直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生看个干净通透。
“聂景琛!”有一个开了口冲我吼道,“你今天要敢替你爹杀人,我们做了野鬼也不会放过你!”
“聂景琛!”又一个开了口,“我们是朋友!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们!”
复杂的心绪顷刻间充斥了我的大脑,一刹那四下皆静,仿佛天地间只剩我一人。
一边是相伴数年的好友,一边是父亲,是强大的权力,是未来无上的富贵荣华。在往复的思绪挣扎间,我紧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把剑是父亲今日特意给我的,他第一次杀人时用的剑。
“……我要离开庆州到中原去,我要做太子……”
我不记得那日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后来父亲看我的眼神柔和、欣慰了许多。
我没敢再往大琼国境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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