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颂音来说,那个人是她的师父,一个狠辣自私、又痴迷医术、贪生之辈。
甚至除了这个人,颂音没经其他人教导,所以,她身上那对家人的依恋和信任,来自哪儿?
颂音的笑容慢慢收敛了几分。
她沉静地看着眼前的谢寄凌,眼神多了些欣赏。
不愧是谢家死得最晚的男人,想法就是比旁人多了一些。
“你说得没错,谢家人的死活,我没有那么在意。”颂音没有否认,“我最初想要寻亲之时,是想知道自己是从何处而来,想知道我那个连妻女都保不住的父亲生得什么窝囊模样,孝顺、赡养,我曾经从未如此考虑过。”
“可现在,你对父亲的态度很尊重。”谢寄凌立即道。
“因为他的身份足以利用。”颂音毫不隐瞒,“如果谢家没有半点能够扶持的能力,比如他是个贪生怕死的普通人,你是个混账,谢盈月是个没脑子的蠢货,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撒手。”
“我一无所有,所以谢家于我而言,可以变得很珍贵。可再珍贵的人,都不能挡着我的活路。”
“而且,我很讨厌被人欺骗,蒋昙儿用谢家来骗我,甚至想要背着我让谢家家破人亡,那么,我便一定要她亲眼看着我在谢家过得如鱼得水,保全家性命。”颂音接二连三,说得清清楚楚。
这些话,真真假假,颂音自己也分不清。
利用,那是必然的。
但也如她所说,谢家过得好,她也会真实受益,且谢家不会像蒋昙儿一样,控制她的灵魂,扭曲她的本意。
她很喜欢热闹,人气。
师父没教她做人的良知,但她是个医者,她曾经见过被师父虐待的病人里头,有自私后悔想要家人代替自己试药的病人,也有不顾一切以身挡在孩子面前的父母,她曾对人之情分嗤之以鼻,却也曾对人的执念心惊不已。
当年她送到人牙子手中的时候,那个抢她做了口粮的女人曾说过一句话……
她说:“那个抱着你的女人柔弱无力,等她死了,你也活不成,所以我男人才一咬牙要将你带走,只是当时那女人摔在地上,还紧紧抱着你肯不撒手,又哭又求,这些年我总是梦到,所以良心不安……”
那句“又哭又求”几乎刻在她心里。
所以后来每次在神医堡看到那哭求的人,她都会想,那个生了她的母亲,是否也是如此绝望。
颂音忍不住陷入回忆,但很快她便将自己从那情绪中抽离出来。
又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她看着谢寄凌:“我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与其说是我对你们好,不如说是相互利用,谢家有个侯爵,想要往上爬,会容易许多,大哥你对七王爷抱有敌意,而我,更是如此,所以你我要合力。”
“所以我该庆幸我自己还算有点本事。”谢寄凌苦笑了一下。
“其实你也无须将谢家与蒋家对比,你们是不一样的。”颂音又道。
“是,如今你对我而言也是妹妹,你我虽没有一起长大,可在外人面前,我不会容许别人欺辱你半分,我认你,不会是嘴上说说而已。”谢寄凌直白道。
“不,我的意思是,谢家人的运道比蒋家差远了,所以没得比……”颂音笑了一声。
“……”谢寄凌一听,下意识抬手敲了一下颂音的脑袋。
这动作让二人都是一愣,谢寄凌更是尴尬地收回手,看向了别处,他平时压迫两个弟弟妹妹习惯了,没管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