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敌我难分,城上已不能放箭。只是城前狭小,圆阵扼住了要害,金军一时却抢不到城门之下。
金兵虽数倍于宋军,大多却被堵在外围,接战不上。
沈天青一声号令,外层圈阵放开一口,立刻又有数十金军杀入阵来。
圈阵却又合拢,反将进阵的金军围在当中。外侧的宋兵只守不攻,内侧的宋兵杀上前来,转眼将阵中的几十金兵刺倒。
沈天青号令不断,圆阵变幻,时聚时散,聚时拒敌于外,散时放入敌军,回身即刻杀死。于数倍于己的强敌当中,一时竟是坚守不退。
沙鲁图远远看到,越看越是心惊,暗道:“都到南蛮贪生怕死,软弱不堪,今日所见,何以如此勇悍?竟比我大金精锐尤有过之,这姓沈的却究竟是何许人也?先前我等大意中了他的埋伏,虽也是足智多谋,但此时以不足百人,竟阻得我六百精兵不能前进一步。据平地演阵法以少敌多,纵使往日号称用兵如神的岳武穆,只怕也不过如此。此等人物居然只做个小小的指挥使,究竟是南朝昏庸,还是江南之地,人杰地灵,真的有这许多英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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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起趴在城墙向下看去,只见宋兵结阵大战金兵,血肉横飞。其状之惨烈,自己从军二十余载,不但见所未见,简直闻所未闻。武元成双手紧紧抓住城头砖石,一双虎目圆睁,几乎要滴下血来。
此时城下百姓只余百十人还未入城,但也有金兵终于冲破阵势,来到城门之前,当下挥刀砍杀百姓,抢夺城门。
说时迟,那时快。宋军虽据守门前,杀伤敌寇,但沈天青所带百人转眼已死伤大半,再结不成阵势。
沈天青大声号令,宋兵突然抢回城门之下。蜂拥而上,转眼又将攻到门前的十数名金兵斩杀。
守军高声招呼沈天青进城,沈天青仗剑守在最前面,喝令身边虞候,令他带人回城。
那虞候亦是悍勇,早杀红了眼,如何肯退,喝道:“大人有令,你等退回城去!”挥刀砍翻一名金兵,反而冲上前去,身侧还有不足二十余人,竟无一人肯回去城内,人人与沈天青并肩死战。
沙鲁图铁青着脸,自古英雄重英雄,两军交锋都是尊敬对方的好汉。原先沙鲁图对沈天青的溢美之言,本多拖延之意,未必肺腑,此时却也不由得暗暗佩服。
只是此时以众敌寡,却迟迟不能奏功,羞怒之情更胜相惜之意。身后数千兵将,对那宋将所为,尽皆看在眼里,一般的鸦雀无声。想也是人人敬畏,这仗就算赢了,自己脸上也没多少光彩。
正自着恼,身旁马蹄声响,几骑突然冲出,当头的正是那姓彭的,沙鲁图心念一动,大声道:“要活的。”
那姓彭的却是毫不理会,几骑快马冲去,转瞬即到城下。
沈天青等人兀自负隅死斗,突然几条黑影冲到近前,刀光闪动,身边立有几人栽倒。
眼前刀光一动,横剑一架,虎口剧震,长剑几乎脱手。定睛看时,眼前一人,正是先前会过的黑衣瘦小之人。
此时这人已经脱了面罩,四十多岁年纪,脸上一点表情也无,面皮惨白,颧骨高高隆起,便如已经饿了十天半个月的痨病鬼模样。
沈天青早知此人厉害,也不打话,一剑刺出。
那人嘿嘿一笑,微一侧步,突然刀交左手,右手一探,竟朝沈天青剑上抓去。
沈天青见他竟然敢空手来抓自己兵刃,心道你如此托大,待你抓住我剑,我立刻回手,不将你手掌也削了下来。
略一分神,那姓彭的手臂忽然暴涨一尺,直抓沈天青脉门。这一招他使来看似轻描淡写,却是极高明的外家功夫。
沈天青一生在军中为官,哪见过如此高明的武林功夫。急忙缩手,手中一麻,长剑已被那人夹手夺过,掷在地下。
沈天青一招便丢了自己兵刃,知道自己功夫和此人相比当真有云泥之别。
但他一生戎马,性格更是外柔内刚,虽知不敌,却绝不慌乱。俯身拾了把长枪在手,一式凤点头,弓身拔背,单足点地,前虚后实,长枪斜挑,牢牢守住了门户。
这一式本是岳家枪法,不但军中,民间会者也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