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物理转化为生产力需要太长的时间,而把肌肉和牙齿转化为生存优势却是立竿见影的。在已经无法组织社会化生产、逐渐退回丛林的人类社会,自然选择的法则改变了。”
“如果说在2600年以前,通过学习人类的知识,利用人类留下的工厂和基础设施,还能获取一定的优势;那么在这些设施日渐老化、所有机械都年久失修以后,这种优势就越来越微弱了。”
“在我生存的年代,我的族群里已经找不出一个懂得牛顿三定律的人了。连懂得书写的人都几乎没有。语言之所以还能存留下来,也是依靠它作为口头交流工具的必要性。即使如此语言也在不断退化。没有了文字,语法就显得累赘了。”
“我是部落里的怪人。我不会打猎,出门就迷路,跑起来恨不得左脚绊右脚平地摔。部落里多次讨论过要把我扔在外面饿死。”
“我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我会操作和修理机器,就是这座工厂里的手摇‘鱼类断头台’——这是我起的名字。我不知道这机器的名字,只是觉得它很像历史书里的断头台。”
“你们大概会很惊奇,这些破烂手摇机器居然还有人用——但这东西在我们部落没有人搞得懂。有人也能操作几下,但如果铁皮卡住就没辙了——所以我就找到了自己存在于这个部落的意义。我负责高效地杀鱼。”
“我用漫长的时间,破译出了过去人类的文字——除了那种象形文字,我没有足够的对照语料去破译它。我懂得一些基础的数学和力学——我可能是最后一个懂得牛顿三定律的蓝星人类。我还懂得书写。”
“但我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杀鱼。”
“你们一定也看到了事情发展的必然趋势:像我这样的人无法获取任何生存优势,无法留下后代——那么可想而知,我这样的人最终会消失。”
“我眼睁睁地看着文明在我的眼前失落。我曾经试图寻找一个孩子,传授我毕生所学——但大家都叮嘱自己的孩子离我远远的。”
“还是有一个孩子试图跟我学杀鱼,但他只关心杀鱼,在铁皮卡住几次后,就失去了耐心。”
“我们已经遗忘了人类的科学。总有一天还会遗忘人类的语言,然后只能用‘吱吱’声交流。进化不是一条永远向前的河流,当曾经让我们称霸蓝星的大脑成为了生存的累赘时,它也会被无情地抛弃。”
“你们知道什么事情比毁灭更可怕吗?”
“是清楚地知道,我们会变成猴子。”
“我们正在变成猴子。”
“或许我们已经是猴子了。”
“如果我写下的这些文字,是蓝星人类最后的文字,那么历史学家会不会把这个时间点,定为蓝星人类灭绝的时间?”
“因为没有历史的人类,不再是人类了。”
直播间里,弹幕静了一会儿。
但日记的滚动还没有结束,下面跟着的,是原文图片和幽灵的注释:
上文经过了大量重新理解与组织语言。原文使用一种类似符号语言的记录方式,混合了印欧语系不同语族的词汇,但存在大量拼写出入、语法混乱、行文颠倒,显示这种语言极度不完善,以及笔者的精神状态异常。原文内容和翻译准确度存疑,需审慎看待。
后面是标注在原文图片上面的直译内容,以显示其混乱颠倒。比如“进化不是一条永远向前的河流”,其实是幽灵使用了周晓辰的话,原文是这样的:
“这难道是进化吗?不,这不可能是。进化不应该是这样的。进化是猴子变成人,恐龙变成鸟,而不是反过来。但是现在鸟又变成了恐龙,那么人再次变成猴子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可我还是不理解。我不理解为什么愚蠢竟然是是一种进化——鸟会不会比恐龙更愚蠢呢?也许会的。鸟的大脑这么小。可大脑更大的恐龙灭绝了,鸟活了下来。现在鸟又变成了恐龙——我想说什么……”
相比幽灵“P得妈都不认识”以后的翻译,原文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尤其是这一大串混乱的表述,和周晓辰那句“进化不是一条永远向前的河流”形成的鲜明对比——前者真实地展示了正在丧失边缘的逻辑思维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