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屠有个私生女,嫁给了葛万山做小妾,这桩姻亲自以为隐蔽,却不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必然会在申公屠的地盘上对孤王动手,可这是他的机会,亦同样是孤王的机会。”
夜墨说的很模糊,可云轻却听明白了。
“葛万山能跨州袭杀殿下,殿下也一样能跨州去杀他。如果殿下在申公屠这里下落不明,葛万山就算不信,也绝想不到,殿下会直接到苑城去找他的麻烦。”
夜墨有些无奈,这个女人虽然有些地方很笨拙,可是夜墨知道,她从来不是个蠢人,只是有些时候,她宁可和林中的飞鸟灵兽一般,只用最简单的心思去看人,而不愿染上那些机关算计而已。
申公屠做彬州州牧不过五年,可是这座知味山庄却已经存在了十几年,申公屠自以为在自己的地盘上不会失手,却不知道,这座山庄的建设者根本就是珑门里的人。
就算郁林城兵马毫无异动,可若不是百分百确定自己绝无危险,夜墨这般身处高位者,又如何会轻易答应一个根本没有什么交情的老师的宴请?
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花大力气弄了那么多那种低等却实用的蛊虫,还涂抹在当天的每一把兵器上,使得他不小心着了算计,否则的话,原本连那十八骑,他都可以全头全尾的带出去的。
“你去赴宴,然后遇袭,失踪,之后呢?驿站那边,你打算怎么安排?”云轻又问道。
“有夜静雅和吴宝珠在,他们不敢做什么。”夜墨淡声说道。
他没说的是,郁林城是商业大城,南商行势力不小,柳清朗能够护住她。洛尘能和他打一架而仅是微落下风,再加上对她的那份心思,洛尘能护住她。还有,驿站附近的住家商铺早就全换成了珑门中人,甚至有两组十人最精锐的珑组之人,他们也能护住她。
他活了二十二年唯一动过心的女人在驿站,他怎么可能不护好那里。
云轻和夜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知道他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做一件事情,就必然把前前后后都考虑的清清楚楚。
可是,她心里还是泛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夜墨算的再清楚,可有些事情,也终归是他不可能算到的。
“殿下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听到殿下生死不测的消息,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这……
夜墨口舌之争从来不曾输人,可是这一次,却实实在在地语塞了。
不能怨他,而是,他这些年步步为营,不知算计了多少东西,却从来没有算计过一个女子的心思。
云轻淡淡一笑,说道:“我会很难过,会很伤心,会心急如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我还会很愤怒,会不顾一切,也要杀了敢害你的人。”
微微举起手,周围忽然万籁俱寂,飞鸟止声,走兽止形。
云轻说道:“念力受损又何妨?变成痴傻又何妨?我会操万兽之军,挥三尺屠刀,荡平一切敢伤你之人。”
明明是金石般铿锵的语句,可是云轻说着,却怔怔地落下泪来,她轻声说道:“殿下从来,都没有想过吧。”
“亲亲……”
云轻是蹲在夜墨身前说这些话的,一张流泪的脸,正正映在夜墨眼中。
夜墨心头如被溪水裹着细沙流过,既沁入心脾的甜,又被那细沙磨的丝丝生涩,仿佛心都要被磨疼了。
他伸出手,想擦去云轻颊边泪水,可是却被云轻躲开了。
她向后一侧身子,如今绵软无力的夜墨,就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掌从空处掠过。
云轻自己抹了泪,起身说道:“殿下既然什么事都不愿我参与,那我不参与就是了。殿下要去做大事,大概早就安排了人接应,等殿下的人一到,我立刻就回驿站去,绝不会缠着殿下的。”
说完,不等夜墨说什么,云轻就走到另外一边去。
夜墨的手从空气中滑过,心头忽然起了一阵不安,手中空落落的,心头也同样空落落的。
他隐隐有种预感,如果这一次云轻离开,恐怕就是真的要离开了。
心尖一丝细微疼痛快而尖锐地掠过,他此生没有尝过这样的疼痛,就算是当年看到母亲亡故时的景象,也不曾这样疼过。
一只手抚上胸口,轻轻地抓了抓,可惜,云轻在树的另一边,没有看到。
而正如云轻所说,很快,接应的人就来了。
那些脚步声一响起,云轻就嗖地一声站了起来,如今夜墨浑身无力,她就算不以武力见长,可是,多少也总能护着他一点的。
可是见到来人,云轻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懈下来。
黑衣黑裤,黑巾蒙面,整个人像是一柄黑暗中的利剑,纵然看不清表情,但仍可以感受到一股逼人的锋利。
天下间能有这样杀气的人,只有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