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策闻言,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拂了拂衣袍,摸索着走到门边,将门拉开。
“正是在下。”较之普通的盲人,他的行动已属十分灵便的了。加之听觉敏锐,足以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出对方的位置,从而将目光移向那边,故而外人如若不仔细看,是很难发现他这一缺陷的。
外门站着的是一名信使,骤然在门内见了这么个谪仙般的人物,起初竟是一愣,才很快陪笑道:“上官公子,小人是汝南王府的信差。”说话的同时,已然从袖中小心掏出一封印着火漆的信来,道,“这是我家王爷特命小人带给公子的信,还请公子务必亲启。”
“有劳了。”上官策轻轻一抬手,将信接在手中。随即冲着对方微微一笑,和善道,“这位信差在外奔波,想来也十分疲累了,不如进屋小坐片刻,歇息歇息吧。”
“不敢不敢。”那信差忙摆手推辞。他心里清楚,虽然这位公子衣着普通,但能劳动汝南王亲笔写信,又亲自叮嘱他三日内送到的,一定不是寻常人等。
上官策也没有再坚持,只是从袖中取出几枚铜板,放在对方手心,道:“路途劳累,买些果腹之物也好。”
这次信差不敢再推辞,千恩万谢过,便很快离去。
上官策掩上门,拿着信刚一转身,就听见楚倾娆的带着玩笑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上官公子好生大方啊!”
她前世从没为吃穿操过心,故而穿越之后,也是到了刚才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俩住客栈,吃饭,甚至打赏给信使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自己半夜被拐出来,自然是身无长物的,难不成上官策在被人追杀的时候还没忘记往兜里揣银子?
而听了她的话,上官策却是径自在桌边坐下,十分淡然地笑笑,道:“银子是路公子走之前给的。”
路子遥的意思,毫无疑问,就是叶惊尘的意思。想来说辞也是让他照料楚倾娆,否则上官策无缘无故的,也不至于会接受旁人的施舍。
楚倾娆眼眸一眯,没再说话。她实在是有点搞不懂叶惊尘到底在想什么,不过算了,搞不懂也就不想了,反正自己对他也没什么兴趣。
正此时,却见上官策低着头,用手摸索着信封的边缘,正尝试着打开。
“我来吧,你打开了也没法儿看。”知道上官策的性子,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去麻烦别人,故而她主动伸出手去,倒是十分不客气地把东西夺了过来。
女子的话虽然有些刻薄,不近人情,但她手中做的事,却是实实在在地在帮助自己。上官策心中了然,面上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感激的微笑。
那笑容虽淡,却如繁星般耀眼,如烟花般烂漫,足以教人原本暗沉沉的心头,为之一亮。
楚倾娆感觉自己的钛合金狗眼又要被闪瞎了,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对方促膝长谈一下,教育他不要随随便便冲人笑得这么风骚,小心再招惹上什么千金小姐,麻烦的可是他自己!
这么想着,力道不觉骤然加重,只听“刺啦”一声,手中的信被撕成了两半。信封上那写着“上官策亲启”的遒劲字迹,也不幸被分了尸。
看吧,就说蓝颜祸水了……
还好里面的信纸没事,楚倾娆拿起来,一面展开,一面随口问道:“这汝南王是什么人?听起来仿佛颇有些派头?莫不是你走通了些关系,毛遂自荐要去他府中做个西席什么的,挣点外快?”
“自然不是。”上官策慢条斯理地笑道,“说起来,这汝南王……应当算得上我的义父。”
楚倾娆一惊,不可思议抬头看向他。
什么?他有这么牛叉的背景,怎么还会被人随随便便灭门?
虽然看不见,但上官策显然是猜测到了她的想法,便弯起嘴角笑笑,道:“实不相瞒,家父早年曾在朝为官,同汝南王相交甚笃。汝南王丧妻多年,又一心记挂亡妻不愿再娶,家中就连妾室也没有,自然也无子嗣。便将我认作义子,以慰膝下无儿之痛。”说到这里,他笑容淡去了几分,才接着道,“只可惜,家父生性耿直,因与同僚政见不合,遭到打压,便愤然辞官,从此隐居乡野,不问政事。同时也严令我不得同朝中旧人有任何往来,以免祸及自身。”
听到这里,楚倾娆接口道:“想来你父亲是觉得官场是一滩污泥,不想让你再步他的后尘,趟这浑水了吧。”说到这里,她在信纸上徐徐扫视着的目光,忽然定在了某一处。起初双目微微睁大,随后带着轻微的讶异,扬了扬眉。
这样一个没有半点声响的细微动作,上官策是无法觉察的,故而他仍旧是静静地看着前方。
“父亲虽然不曾言明,想来……也正是此意吧。”他徐徐地道,“只是,我同汝南王已然有十多年不曾往来,如今举家遭难才想起向他求助,说来……实在惭愧。却不知他心中会如何看我。”说到这里,他微微地垂下了眸子,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楚倾娆看得出,这上官策虽不是什么贵胄出身,但骨子里还是带着一丝文人的清傲,想来若不是被逼得实在无路可走了,也不会写信向那什么汝南王求助。
但很快,她面上露出一点笑容,将手中的信扬了扬,冲对方道:“别把事情想得如此悲观,你可知汝南王在这信中说了什么么?”
上官策抬起眼看她,一双混沌的眼眸里,明显露出期待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