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山河走出紫禁城,找到了在皇城外面等待自己的侍卫,随手抓过一个皇城守卫,开口问道:“首辅李大人府怎么走!”
皇城守卫知道赵山河是在承恩殿中与皇太后、皇后有过秘密协商的人,自然不敢懈怠。连忙指引方向,并且做了详细的解说。
赵山河一分钟也不想继续在皇宫前停留,带着喜乐,领着卫士,按照守卫提供的路线前往李东阳的住处。
赵山河现在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非常疲惫,回京路上一路颠簸,身体就像散了架;进了一趟皇宫,接了一个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活,让他心力交瘁。
如果不是这一次需要探视的对象是大明贤臣李东阳,赵山河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神机营驻地饱饱的吃一顿,然后再舒舒服服睡一觉。
赵山河来到李东阳府前的时候,正有御医从府门准备离开。他看着李府的管家手里拎着字画往御医手中送,御医无论如何都不接的情况,就猜测到李东阳这个老头恐怕情况不妙。
赵山河让侍卫将马停在下马石前,从马车上爬下来,吩咐着:“刘栓,去通知李府的人准备迎接圣旨。”
赵山河说完之后,整理着衣服,尽可能叉开双腿不让伤口触碰衣服,带着侍卫慢慢悠悠地走到李府门前,右手高举圣旨等待李府大开中门前来接旨。
时间不大,李府中门大开,管家搀扶着病蔫蔫的李东阳,带着一群下人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准备接旨。
赵山河穿过人群,进入大厅,将圣旨展开宣读,读完之后交给李东阳。
李东阳接过圣旨,原本气血两虚的脸果然如同朱厚照所猜测的一样被气的通红,伸手点指宣府的方向,看样子想要破口大骂,接过一口痰卡在喉咙,引发一阵猛咳。即便如此,李东阳还是从嗓子里面挤出来:“朱厚照呀朱厚照,你这是要断送弘治中兴这来之不易的盛世啊!”
赵山河看着给李东阳拍打前胸后背的下人,等李东阳喘气变得匀实之后,继续说道:“李大仁,万岁还有密信一封,要小子面呈给大人过目。”
李东阳气哼哼地将管家等人赶出大堂,赵山河一声令下,侍卫走出房间,关闭房门,抽出刀剑立在门外。
赵山河来到李东阳身边,深深鞠躬,口中说道:“首辅大人暂且息怒,请先看万岁书信。此事干系重大,事关我大明安危,所以万岁没有写在圣旨之中,而是要小子当面告知首辅。”赵山河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取出朱厚照临行前交给他的亲笔信。
只是这封信一路上被赵山河在颠簸中揉搓的不再平整,变得皱皱巴巴。
李东阳接过信件在灯烛下自习看着,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信件的内容吸引,整个人也变得精神起来不再咳嗽,只是肺部在呼吸的时候传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赵山河判断这是因为肺部炎症引发的疾病。
“靖远伯,你实言告诉老夫,此事为真!”李东阳此时哪还有半点病人的征兆,一双眼睛盯在赵山河脸上,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散发着咄咄逼人的神采。
“首辅大人,小子是用了项上人头跟万岁立下军令状的,此事自然千真万确,小子有十成十的把握。”赵山河心里知道土豆、玉米和南瓜的产量,而且在当初介绍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把话说满,而且还把产量少说了三成。此时面对李东阳的询问,他自然是底气十足,成竹在胸。
李东阳沉默着,不时看看手中的书信,瞅瞅对面站着的靖远伯赵山河,他在判断着眼前这个嘴上刚刚长出小胡子的孩子,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李东阳看着赵山河丝毫不慌乱并且略带骄傲的目光,在心中暗赞这个孩子有定力,甚至还有一些骄傲。“有些真材实料”这是李东阳对赵山河的第一个判断;“需要鞭策”这是他的第二个判断;再看看手中的书信,他又有了第三个判断“需要狠狠地鞭策”。
皇帝写的书信,才几百里路程就弄得皱皱巴巴的,如果不是内容太惊人,李东阳早就对赵山河破口大骂了,试问全天下谁敢把一封皱皱巴巴的信送给当朝一品首辅看?还想不想当官了?还想不想好好混日子了?自古有“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的说法,当朝首辅是谁?那是帝王家的大总管,得罪了他还想升官发财,完全是痴人说梦。
无奈!在首辅李东阳面前就有这么一位,看样子这家伙丝毫没有一丝这方面的觉悟。
李东阳开口问道:“靖远伯,这封信你觉得重要吗?”
赵山河还沉浸在自己种田大获丰收的幻想之中,突然听到李东阳的问话,下意识的回答道:“重要啊,当然重要了。事关社稷兴盛、天下民生,可以说没有比他更重要到了。”
“重要你还敢把它弄得皱皱巴巴的?你要知道,这封信是万岁亲笔所书,其价值除去里面所记录的内容,仅仅是万岁手书这一点就不容有任何损坏,有损坏就是对万岁大不敬,对大明王朝大不敬!作为我大明的首辅、四朝老臣,必须要拼尽全力维护万岁的荣誉,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谁敢玷污万岁荣誉,老臣必然与他不死不休。”李东阳正气凌然,双手向着宣府的方向抱拳,浑身上下到处洋溢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先贤风范。
赵山河一听李东阳的话,立刻就忘记了大腿根处的伤痛,一跳三尺高,气急败坏地指着李东阳:“李大人,你想干什么?你是大明朝堂堂首辅大臣,就因为一封书信有些褶皱就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威胁我!你知不知道,就为了给你送这封信,我的大腿根都被磨破了,走路都钻心的疼。你竟然用这封私信威胁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东阳看着气急败坏的赵山河,丝毫不见动怒,反而惬意的用手捋着颔下长髯,摇头晃脑非常惬意的样子对赵山河说道:“靖远伯,不要激动。老臣也是就事论事,并不是故意针对你。放眼天下任何一个人敢把万岁的手书弄成这样,老夫都会跟他拼命的!这种大不敬的行为必须要惩罚,要从思想上培养我大明子民忠君的理念,只有这样,我大明王朝才会有数不尽的忠贞义士,大明王朝才能永远传承下去。”
赵山河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李东阳就是故意在为难自己,什么拼命,什么不死不休,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很明显李东阳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究竟想要从自己身上到的什么!
“李老头,我还告诉你。你吓唬不了我。刚接圣旨的时候,你手指宣府方向,口中辱骂万岁是昏聩之君,要断送先皇弘治中兴之盛世。这些话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所以不管你打我什么主意,我告诉你,那都是痴心妄想!”赵山河想到这里,平静下来,与李东阳对视着,斩钉截铁地说着。
“靖远伯,脑子转的还挺快!”李东阳听到赵山河的话,一边鼓掌一边说着:“那些话就是老夫说的又如何?老夫今年六十有二,活了一甲子都多。自唐宋以来,但凡岁数超过一甲子的人,都是老寿星,都被赋予了一定的特权,比如说,这些老头子可以胡说八道而不用负责任这个权力!”
李东阳说完之后,笑呵呵地看着赵山河脸上那如丧考妣的表情,手中拿着书信,不时地再来几个二次加工。很快,原本还完好的一张信纸在他的手中一会就出现了十多个拇指大小的窟窿,如果赵山河能够看到书信的正面,就会发现,有关土豆、玉米和南瓜的字眼已经彻底从书信中消失了。
“李大人,小子知错了,请大人明示,要小子干什么?”赵山河看着破破烂烂的书信,瞅着得意洋洋的李东阳,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话的一塌的深刻内涵。六十多岁的老头,还没说出来他究竟想要什么,自己就已经在他面前输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