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思丽小姐喜欢上了有厄休拉树眼、有栖息在石碑里长生种、有一座伊甸园和很多亡灵骑士的诗呢歌,决定要多住几天,这让原本今天返回阿尔法城的夫人很头疼,被祖思丽纠缠得只好多留一天。当奥古斯丁坐在书房从乌利塞嘴里得知乌斯离开了黑天鹅湖,只留下了一具由龙骸制成的罕见铠甲“领袖意志”,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乌利塞神秘道:“奥古斯丁,借我用一下你口袋里的波旁银币。”
奥古斯丁递给他那枚银币,独眼龙抛出了正面,然后交出两份答卷,一份是真实的满分答卷,一份伪造,很符合乌斯的正常智力,乌利塞拿回精心伪造的答卷,叹气道:“你的运气该好的时候一向很好。”
奥古斯丁看了眼真实答卷,微笑道:“我的表兄,是一位很优秀的表演家。”
乌利塞耸耸肩道:“谁说不是呢。”
奥古斯丁问道:“如果你抛到了反面?”
乌利塞理所当然道:“那你就只能奢望自己是命运女神的私生子了。”
奥古斯丁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问道:“我唤醒迪米特,能不能‘挽留’下那位来自康斯坦德的表兄?”
乌利塞摇头道:“不能。”
奥古斯丁神情有些遗憾,但很快平静笑道:“我猜他也是一名竞争者,而且排名不低,对不对?”
离真相很近了,但是乌利塞生硬道:“这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挖掘。我的主业是下棋,业余爱好是帮你修理诗呢歌城堡。奥古斯丁,为此你已经付出在伊甸园为我开辟出一块玫瑰花圃的代价,难道你还想付出更多?”
奥古斯丁呵呵笑道:“如果代价是再给你一块玫瑰花圃,我不介意多做几次交易。”
乌利塞阴笑着指了指脖子上的脑袋,转身离开。
奥古斯丁无奈道:“也就只有伊莉莎白小姐愿意做你的朋友。”
转身望着那份前后字迹略有不同的答卷,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奥古斯丁拇指和食指摩挲着波旁银币,自言自语道:“康斯坦德,龙族博物馆,巨龙解剖者,被巨龙诅咒的疯子,十个黄金家族两个被玷辱的一个,肮脏的血脉,疯子。哦,想起来了,精神分裂,乌斯表兄,难道你就是那个图灵?我太乐观了,还以为做出点小壮举,就能够被康斯坦德和费尔莫思看中。感谢你的到来,这次送了我一副领袖意志铠甲,下次再见,我会盛情款待你的。”
一直靠在书房外走廊墙壁上的乌利塞,悄悄离开,来到伊甸园中属于他的玫瑰花圃,拿刀进行细心温柔的裁剪,很难想象这个健壮的独眼男人刚刚进行完毕两场危险的谈话,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条孤独的恶龙会钟情最鲜艳同时也是最脆弱的红玫瑰,印象中,他这种比魔鬼更魔鬼的男人,应该喜欢生命力旺盛并且更妖艳的食肉灯笼草才对。当初在守夜者,仅次于条顿祭司的几位巨头,除了理所应该的强大,似乎都有各自鲜明的缺陷,山丘之王爱恋海姬大人,几大分部的领袖也都有这样那样的弱点,唯独孤僻的乌利塞,最沉默,除了那些答不出谜底就被留下身体某个部分的小玩笑,被神圣长矛刺瞎右眼的男人一直在路西法实验室和亡灵钟楼来回,此时,他躺在花圃微湿的土壤上,闭上左眼,嗅着玫瑰芬芳,哼着一支不知名的民谣小曲,伸出一只手悬空轻轻拍打节拍。
夫人离开诗呢歌的当天下午,特意找到呆在书房的奥古斯丁,借来了茶叶和茶具,给奥古斯丁煮了一壶红茶,味道很醇正,比追求生活品质的雪莉教授还要手法娴熟,这次闲聊比起前两次都要更无所忌惮,直接拿神圣帝国开刀,奥古斯丁兴许是身在诗呢歌的原因,并没有太多顾虑,许多论点都赤裸裸地直接抛出:“帝国与金雀花王朝和拥有三个政府的奥古迦不同,我们帝国在狭义上的血统上可能的确不纯正,但却是唯一一个以最快速度让贵族层集体失去暴力恶习的帝国,只用了两代人时间,大领主就习惯了在家族扎堆的大城市生活,习惯了向帝都和宫廷靠拢,这个过程,注定要被以后的史学家称作一场最奇妙的权力迁徙。”
“神圣帝国的强大在于对外的封闭性,对内的开放性,那些位于史诗大陆中部和西部的帝国,一旦开启战争,往往就会发现敌人军队中有无数的兄弟和亲戚,那样的战争,除非是国家处于存亡时期,否则都只是上层建筑的娱乐游戏,或者是不成熟的长官们在闹别扭发脾气,往往不是为国家的长远服务,战争容易沦为只是个人的兴趣爱好。我们的开放性,就是那些经历了被激烈非议、被迫默认和悄悄认同的事情,最显著的是军事新贵和商人荣誉,这两条道路铺垫得十分坎坷,这需要两方面来支撑,一是皇帝自觉地远离贵族,拉开足够的距离,最后拥有强硬的话语权,这一点,那些个被一个或者多个黄金家族操控的帝国是无法想象的,只有神圣帝国,泰坦和卡妙才有机会。二是帝国不到十个人组成的核心圈,可以与皇帝陛下形成高度默契,现在看来,帝国艰辛地成功了。”
“这样说也许很抽象,那我找一个极小的切入口:当年是皇帝陛下引领了贵族圈对陶瓷、银器和茶叶的风潮,这些新鲜玩意率先成为宫廷的宠儿,接下来,很自然地被那些试图融入宫廷生活的大臣、地方大贵族当做时髦的爱好,再然后,中等贵族生怕被大贵族嘲笑自己的格调不够高雅,哪怕负担不起那些昂贵的事物,仍然硬着头皮去购买,至于小贵族和富裕家庭,想必会更加郁闷,于是,两个结果诞生了,一个是刺激了帝国对航海业的发展,不再是皇帝陛下一个人负担这笔天文数字的金币付出,第二个则相对隐蔽,一部分破产的小贵族,开始投身战场,靠勋章来支撑家族的荣誉,一部分投机者看到了借贷带来的巨额利润,后者又催熟了银行业的幼苗,随着圣战的持续和的赤色果戈理平原的战争爆发,幸运的银行业成为独立于普通商业领域外的一棵大树。”
“这直接导致许多贵族开始将土地,这个曾是祖辈们最心疼的子女,仅仅当做是其它更重要收入的一个愉快附属物。”
“皇帝陛下将大贵族迁入城中,却鼓励他们在城郊建造乡间宅邸,甚至丝毫不介意贵族的郊区城堡比王宫更辉煌,但表象之下,是每一座宅邸都需要铺设道路、开凿水道、修建喷泉和随之而来无数让魔法师和建筑师赚取外快的复杂机器。”
“别的皇帝和国王登基,都需要被拜占奥的教皇或者红衣大主教涂油礼,从高级教士手中接过王冠,为君权的神圣性增添光彩,神圣帝国需要吗?”
“奥古迦,一个动员令都要用18种语言发布的帝国能有什么前途?金雀花,一个拜占奥红衣大主教都敢驳回皇帝主张的王朝,真的有我们想象的那般强大吗?泰坦,十年一次的赤色果戈理战争拖不跨这个强壮的战争之子,那么五年一次?三年一次?当年那个悄悄将《国富论》放在上一任帝国皇帝书桌上的人,他才是帝国的英雄吧?”
“当初神圣帝国年轻的皇帝陛下对最大龙脉圣梅根的探索议会和对琴察群岛的归属界定,都表现出超人一等的远见,但没有人觉得他是一位伟大的战略家,甚至白蔷薇的老皇帝还嘲笑了一句‘一个只会计较眼前利益的家庭主妇罢了’,结果很清楚,白蔷薇被监管。所以,沉默并不意味着无能。一切美好的风景,只会出现在站在至高点的人视野中。”
“神圣帝国是不落的太阳,还是瞬间光辉的流星,答案只握在朱庇特大帝一个人手中,但我想是前者。”
这个下午,奥古斯丁以平静的语气说了很多很多。
到了圣事部却给大执政官泡茶而非喝茶的夫人是第一个倾听者。
夫人离开时,心事重重,奥古斯丁送行到了黑天鹅湖边缘。夫人坐在费尔莫思的马车中,驶出很远,透过尘土,看到他始终站在原点。
祖思丽小姐打趣道:“夫人,你已经第四次掀起窗帘了!”
夫人没有流露出害羞,只是感触道:“也许我不应该来诗呢歌。”
祖思丽小姐抱着夫人的手臂摇晃,撒娇道:“夫人,我可是始终没有泄露您来自鲁道夫家族的秘密哦。”
夫人微笑道:“相信那串黑珍珠项链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线索,这是我自己的疏忽。”
祖思丽小姐天真道:“那串项链不是离开阿尔法城的时候就拿回了吗?”
夫人叹气道:“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只需要看一眼谜语,就能够解开一连串的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