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疯人院。”
光线太暗了,x教授透过回忆当中赫尔克里的双眼,只能看到发出声音的人的朦胧轮廓。但不管怎么说,赫尔克里在病房里讲述过这段故事的开头,所以他还不至于搞不清情况。
“很多年都没有人光顾这样冷僻的城市边缘了……得有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我最近时间观念不太好。你的脸上看上去满是疑问啊,孩子,你是来做什么的?”
赫尔克里很谨慎地站在原地没有动,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边缘境界,城市边缘,疯人院……你想怎么叫都行。我们是一群被社会遗忘的家伙,无人理解,无处可去,只好在这里安家落户、避世而居。”
赫尔克里似乎纠结了一会。
然后他继续问:“你是谁?”
陌生人有问必答:“我?我现在没有名字了。你看我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既然都快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了,干嘛还要用姓氏往脖子上套一道枷锁?”
赫尔克里:“您怎么会在这?”
“我不在这还能在哪呢?我倒是想换个地方住,老实说,再怎么好看的景色,看上几十年也得烦,何况这里又闷又热,难受得要死。上帝啊!他老人家要是还活着,干脆带我去天堂吧!不然一脚把我揣进地狱也行。”
侦探并没有被他绕过去:“用问句解答问句,你在回避。真正的答案是个秘密?”
阴影中的人闻言说:“哈哈,你可真是执着。一般来说,只有漫无目的闭着眼睛乱走的人,才能巧合地找到这种地方,也许你不是其中之一。唔,看在很久没人陪我说过话的份上,我可以小小满足下你的好奇心——我是在这看海。
你看到我脚上的鞋子了吗?我还起了名字呢。我管它们叫钓鱼船。”
“……”
“你的表情说明你以为我疯了。我理解你,朋友,正常人谁他娘的会在这该死的地方坐着看海啊!我就是个疯子,你想得没错。”
赫尔克里:“既然这里叫疯人院,总不会只有阁下一位病患吧。其他人呢?”
“你真他妈的有礼貌,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说脏话了。但是这狗屎地方让我喘不过气,哦,我不需要喘气来着——我是指剧烈呼吸。总之,草,其他人都走了。现在只有我留在这。”
黑暗中的陌生人逐渐暴躁起来,
“我回答你好多问题了,年轻人!我上辈子都没这么有耐心过!该轮到你了,你干嘛来的?”
“我是个侦探,无家可归,目前正在环游世界。”赫尔克里回答说,“路过地底时,我被一群在铁轨上海钓的人吸引了注意。最近陆续有人失踪和自杀,我顺着线索在墙壁上找到三幅关于‘海’的壁画,于是沿轨道来到这里。”
“侦探?”陌生人狐疑地问,“现在还有这种职业?”
“噢,非要说的话,您就当文艺复兴了吧,或者我在玩角色扮演。”
“原来如此,你可真有童心。”
“而您在疯人院中过着海明威般的生活,我自叹弗如。”
“……你有一些讲地狱笑话的天赋。放在过去,咱们两个可能会合得来。”陌生人抹了把脸说,“不过确实,我时常觉得自己患有躁郁症,早晚会死于自杀,而且我的生活就像他笔下那位名叫圣地亚哥的老渔夫,区别是他花费85天钓鱼,我在这面对海,目测得坐上85年。”
赫尔克里沉默下来,仔细观察着他。x教授注意到周围光线来源非常难以界定,有时像是从隧道深处散发出来的,有时也像眼前的陌生人往他袖子里塞了个垫着蓝布的手电筒。
过了一会,侦探很突然地开口说:“‘海’是真实存在的吗?那是类似死后世界……幽灵鬼魂居住地之类的东西?”
“哈哈哈哈!”陌生人大笑起来,“死去的上帝呀,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的世界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要是人死后还有灵魂,它可怎么办啊?”
x教授以为赫尔克里曾经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结果这时他分明面露怀疑。
陌生人就说:“对不起,我再换种说法,忘掉该死的海和该死的邪。教徒。这地方的其他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我是其中最正常的一个,所以还能在这和你聊天。我不是在看海,我他妈是在对抗我自己,你懂吗?和我内心深处的疯狂打拳击赛。”
“明白这点后,你就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