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璋有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轻软含水的大眼睛望着人的时候,仿佛会说话。
福临喜欢看她哭,但那也仅限于在床榻之上。
离了床榻,就舍不得见她哭了。见了就心疼。
福临就穿了两层衣裳,她眼泪滚烫,灼在他的肩窝里,却热在他的心上。
温柔哄了半晌,却将小皇后的眼泪越哄越多。
福临干脆将人打横抱起来,绕过两个人身后的圈椅,直接把含璋放到了侧殿的美人榻上。
这儿正殿是福临与大臣们议事和接受觐见的地方,在这里提审阿如娜,也是郑重其事的意思。处置过阿如娜,将她押入海会寺中,但这案子还是要继续审理的,福临没想轻放过要害含璋的人。
侧殿这里是福临歇着的地方,含璋很少会过来。但这儿除了坐塌,也预备着美人榻,榻上放着含璋喜欢的软枕和褥子。
福临将人圈在怀里,几乎是抱坐在他的身上。
瞧着含璋红彤彤的眼睛,福临轻轻用指腹给她擦眼泪,而后说些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朕查过了,博果尔嘴欠的事,也是那罪人做的。”既然剥除了一切的待遇,就不必再称呼为妃了。宫里那么多博尔济吉特氏,福临也不愿意称呼这个姓氏,连名字都不想叫。
“她妒忌宝日乐。就暗中让人在博果尔面前挑拨,原本也夹带着你,但博果尔不敢来寻你,信以为真后,就去呛了宝日乐。朕已让人将事实告知贵太妃和博果尔了。”
贵太妃那里,因太后有话,贵太妃不敢再来找含璋,也没有寻过宝日乐。
便是日常遇见了说话,贵太妃也从不提及这件事,就好像这事儿从没有发生过似的。但言谈举止中,待宝日乐还是要比往日更亲切些的。
含璋抹着眼泪想,贵太妃还真是聪明圆滑的人。这许多的事,贵太妃有几样也参与过,煽风点火的,却又能全身而退,片叶不沾身。
可贵太妃大概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儿子能让阿如娜给耍了吧。
博果尔那边也不怎么寻宝日乐了。但据宝日乐说,博果尔还是在跟她道歉的。这事儿真相出来,只怕博果尔那边还会跟宝日乐说一声的。
含璋原本对博果尔印象就不大好,如今又添了个执拗的印象,宝日乐不原谅他,博果尔就一直求原谅。不过因着福临,方式倒是温和了许多,据宝日乐说,态度似乎还挺诚恳的。
宝日乐也快满十二岁了,这孩子是正月的生日,眼瞧着就快要到了。
她也懂得许多的事,是大姑娘了,含璋不欲将她当小孩子看待。这大清贵胄人家的女儿格格们,十四就可选秀。更何况宝日乐这样的出身。
公主格格们这个年纪,其实是很早熟的,该知道的事儿还是知道一些的。
博果尔这事,含璋就交由宝日乐自己去处置了。若真有什么不妥的,她这个姐姐再去给她撑腰。
总是要让宝日乐历练历练的。他们都能宠着她,可宝日乐自己还是不能不通事理,不经事的。
“皇上的处置,我都听见了。”含璋抱着福临,小手在福临的脖子上摸了摸,摸到了一点点长命锁的印子扣。
“我知道,她们都馋你。”含璋低低说了一句。福临戴上她的长命锁后,似乎就没有取下来过。从衣襟里悄悄摸进去,背后的小锁扣都是温热的。
福临本来还心疼呢,听到这话忍不住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没管她去摩挲他脖子的手:“说的什么话。”
“朕命人将那罪人锁在海会寺中,会让人每日鞭挞她。让她在佛前为你祈福祝愿,让她思过。不会让她死掉。朕要让她用一生来向朕的皇后赔罪。哪怕她死了,来生也不得再转生成人。而是要给朕的含含当牛做马,一辈子伺候你。”
福临狠起来,那当然是极狠的。尤其含璋现在是他的逆鳞,碰不得惹不得,谁碰谁就是个死。
含璋的手似乎不满足于抚触那长命锁的小锁扣了,对别处流连忘返。
福临锻炼的身材是真的挺好的,肩胛骨蝴蝶骨那个地方平整结实,含璋平日里总是在沉浮迷糊之中抓呀挠的,没有在这样的时刻下碰过。
今儿主动寻到了机会,她的手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你好凶。”
“你这样,她们就只敢在梦里馋一馋了。可能被吓着了,一段时间内,就不敢再搞事了。”
手倒是挺放肆的,话也是说的随意。偏偏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眼泪水不知道怎么的,还在落个不停,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兔子。
“含璋。”福临甚少这样喊她的。都是柔情似水的叫她含含。
这会儿加重了语气,倒不是为她的话,也不是为了她的手,是为了她怎么擦也擦不完的眼泪。
福临心疼了,抱着人追问:“究竟怎么了?”
“让你受了大委屈,是朕的不是。可别哭了,好不好?一会儿把眼睛都哭坏了。”
含璋忍了忍,发现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好像似乎可以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