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凤终于给南兰包扎好上了马,他像雪地里那日一样看着马下的她伸出了手,今日的南兰外罩着的雪白狐裘里是一袭雨过天青的袄裙。
青衣雪裘,身姿微微。
明丽鲜妍的颜色站在雪地里仿佛北方冬日里绽放的一枝最动人的江南春色。
而现在的她没有如那日般犹豫,直接将手搭在了他的手里,苗人凤稍微用力将她带上马把这枝春色抱了满怀。
两人再次共乘一骑,扬鞭而去。
马背上一高大一纤丽的两道身影相依相偎,两颗心亦亲密无间。
***
苗人凤和南兰在附近的小镇上又修养了几日,腿上的伤便彻底好全了。
他却未急着带南兰归家,而是先去拜祭了胡一刀夫妇的墓,这本就是他来沧州一行的目的,南兰得知后,便置办了许多上好的酒菜和香烛纸钱等物用以祭奠。
苗人凤到了墓前和南兰一起点上香烛,烧了纸钱,又把酒菜摆开一桌,就像十年前他和胡一刀比武时,胡夫人为他们做的那一桌菜一样。
苗人凤从来不爱说话,可今日却分外兴奋地滔滔不绝,他和南兰说了十年前和胡一刀的那场比武与误伤的经过,这件事在他心中整整积郁了十年,直到如今方能在他最亲近最心爱的妻子面前畅所欲言。
南兰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不了解当年事不便评论什么,但也一直安安静静地倾听,任他发泄。
苗人凤在墓前席地而坐,他打开带来的酒,自己喝一碗,又给胡一刀洒上一碗,仿佛这位知己复活过来,但到底胡一刀已不能再像生前一样与他一起欢谈畅饮。
南兰看出他的遗憾,也在墓前的雪地里坐下,捧起一碗苗人凤刚倒好的酒,在他看过来时笑意吟吟道,“只有你与胡大侠喝酒,岂不冷落了胡夫人,你陪胡大侠喝,我和胡夫人喝。”
说罢,她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转头看着那座坟墓道,“小妹先干为敬,胡夫人莫见怪。”
俨然和苗人凤一样,仿若胡一刀和胡夫人正活生生坐在他们对面一般。
苗人凤看着南兰深深吸了一口气,险些热泪盈眶,但即便落泪也是喜极而泣,是了,除了胡一刀,他面前正还有一位他的知己,她亦是他生死以爱之的妻子,这世间还有人是懂他、爱他的,漂泊不定的心终于有了归处。
于是接下来,他们这一对未婚夫妇就在胡一刀夫妇墓前对坐喝酒。
苗人凤喝的愈多,谈性愈浓,说的也愈多,他说到对胡一刀这位辽东大侠的钦佩喝崇仰,说到造化弄人、人世无常,说到了胡夫人对丈夫的情爱。
苗人凤很佩服胡一刀的武功和为人,也很羡慕他,因为他有胡夫人这样一位心意相通,在他死后自刎殉情的爱人,正是亲眼目睹过这样真挚浓烈的感情,苗人凤心中对未来的妻子也一直有这样一个渴盼和向往。
当然,现在他已找到了。
南兰的酒量对于一位大家闺秀而言出乎意料的不错,一喝酒,她就不由想起十四岁那年,想起回疆的马奶酒,想起……那个和她一起在草原上放马牧羊的少年郎。
她喜欢回疆的生活,那一年的时光在她心里是如梦的一段回忆,可是他不喜欢,他视那一年苗疆的生活为耻辱,他们终究是不同的,勉强凑在一起她所预见的结局只有兰因絮果。
南兰又看向对面苗人凤。
这是个她从前从未遇到过的一种人,她将要去过的是从没想过的生活,未来充满了未知,或许也少不了动荡,可她心中却是充满期待的。
她的理智告诉她,人心多变,她不能将自己的身心都一股脑系于一人,她要守住本心。
可她心中有一股激荡的情绪和力量让她想要相信,如果是苗人凤,他不会变的,她从未这般相信一个人,相信他带给她的会是幸福。
***
祭拜过后,苗人凤和南兰便离开沧州了,他们要回浙南成婚了。
而苗人凤并不知、或许南兰是知道的,他们曾经留宿、决战过的沧州的那座乡野小镇上先后来了两批人马,第二批人马领头的是个姿容俊秀、金相玉质的少年公子,满身都是矜傲和清贵。
然而在仔仔细细查问过小镇上所有人,得知曾经经过这里的南家车队的人已全部身亡,尸体被收敛火化后的消息,又亲自去往那处曾经有过一场激战的山坳,目睹了那一大片被血染地殷红的雪地后。
这满脸傲气的少年公子一双目下无尘的丹凤眼已是赤红如血,从马背上狼狈地摔下来,晕倒在地上,但在被随行的侍卫急急忙忙送回京城的一路上,昏迷不醒的他口中还一直喃喃念着两个字。
那是一个人的名字,兰儿,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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