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烛尝试谦虚:“略懂,略懂。”
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任何磨难都打不垮他,偏偏有一个要求他庸碌一生的身份。
贺时序想,既不肯善待他,上苍又何苦生他?
世人艳羡的才华成为了他的枷锁,为此他半生奔忙妥协,未有片刻光阴留待思量自己的未来。
……沈明烛会有未来吗?
肖海林见沈明烛没有别的吩咐,识趣地提出告辞。
与来时相比,他连谄媚都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公子放心,不出三日,草民会让这事传至每一个商人之耳,不知这图纸……”
沈明烛点点头:“你可以带走,无不可对外人言。”
渠道图纸而已,没有保密的必要。
肖海林应了声“是”,如临大敌地谨慎收好脆弱纸张,躬身告退。
顾央眼巴巴地,一步三回头。
沈明烛失笑:“我好久没见顾央了,让他留下来同我聊聊吧,之后我让人送他回去。”
还不等肖海林同意,顾央迫不及待地重重点头,雀跃道:“遵命!”
肖海林:“……”
幸好他养的不是女儿,要不然岂非沈明烛一句话,顾央就能收拾包裹主动上门?
醋归醋,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哪怕不看在沈明烛的身份,就这人的本事,随便从指缝中漏出几个主意,就足够顾央将肖记商行发扬光大了。
也不知道同样都是人,沈公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他感叹着离开了,还不忘用眼神对余梁表示感谢。
——好兄弟,下次请你吃饭,沈公子这边要还有这种好事,记得还叫上我啊!
余梁翻了个白眼。
——现在不是你质问我骗你来要钱的时候了?
顾央双眸亮晶晶:“先生,原来你是皇亲国戚。”
初见时他低如尘埃,需要祈求这人垂怜,哪怕沈明烛再温柔他也有些难为情。
他怕做错事,卑微得连情绪都不敢过多展露,唯恐沈明烛觉得他是为了那几两碎银油嘴滑舌。
可是不是,他字字句句都真诚。
“啊。”沈明烛微微笑道:“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顾央不解,“为什么?”
余梁暗叹一声“不好”。
他是知道沈明烛先是太子后又被废的,刚要打断,便听这人慢吞吞地说:“我做错了事情,咎由自取。”
余梁一怔,心里莫名觉得一阵悲凉。
储君废立是国之大事,沈明烛拿下百越之后,当年事连同这个名字再度被提起,传得沸沸扬扬。
余梁这官当得足够久,经历过先帝还在时的大齐官场,那时他也在各地当一小小父母官,可也听说过长安传来的流言。
传言说太子不学无术,荒淫无道,无明君之相,远不如尚且小他两岁的三皇子殿下。
那时他听过也就算了,不曾放在心上。
长安的传言是做不得真的,其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上位者细细推敲后打磨锋利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