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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隆自然也能听得出这少年未说出口的言下之意,他在这几曾经碰到过谢晦一次,看到后者那张英俊的脸容上已经没有了昔恭顺平和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意气风发。刘义隆沉吟了半晌,迟疑道:“情况未到如此糟糕吧?”
王谢两大世家权倾朝野,谢安、王导等等名极一时的王侯将相尽出于此,但却谨守着士族准则,从不做篡位夺权之举,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已经要比皇帝还拥有更大的权势与声望了。
这也是刘裕放心把兵权交予谢晦的原因之一,名门望族的族规森严,甚至要比皇位的力还要大。但刘裕却觉得谢晦那样心高气傲之人,志向远大,根本不是偏安一隅之人,是绝对不肯让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皇帝压制在他头上的,自己不去篡夺皇位,他完全可以扶植另一个。
见刘义隆踌躇不决,刘裕微微一笑,很有耐心地说道:“这是一场,你拿你的后半生,去赌一个登顶的可能。你是赌呢还是不赌呢?”刘裕笑得很有自信,因为对于他这样的一个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无法拒绝的。
但他却看到刘义隆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赌。”
“什么?”刘裕霍得一下站起身,脾气暴躁的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碗一阵叮当作响。刘裕按捺住把这三小子臭骂一顿的冲动,连珠炮一样的说道:“我……不,父皇留下来的暗部,我可以都交给你来执掌!你应该知道那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绝对可以增加你的筹码!”
“不,我不需要。”刘义隆继续吐出拒绝的话语,这一次的语气更为坚定。
“为什么?如果你来当皇帝,你的大哥和二哥都可以继续活下去!”刘裕恨不得把桌子都给砸了,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计划,经过多方布置,刘义隆完全可以有惊无险的继位登基,而废帝刘义符和刘义真也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余生。
“那又与我何干?”刘义隆淡淡的督了面前这个情绪激动的少年,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他的兄弟?笑话,他根本没有把那两个人当成是他的兄弟,相信对方也是如此。刘义隆觉得在都城呆的时间委实是太久了,久到有些事情都朝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了。他站起身,平静的宣布道:“明启程回荆州,你若是愿意跟我一起走就一起吧。”刘裕呆怔地看着刘义隆削瘦的身影离开房间,不敢置信的跌坐了回去。
他完全没考虑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他是一个,所以压根就没想到或许会有人跟他不一样,根本就不想赌。
象牙骰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在油灯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它是那么的迷人,甚至可以掌控着许多人的命运。
但……若是有人拒绝摇动它呢……
刘裕并没有留在都城,而是随着刘义隆回到了荆州。他一直都在反思,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暗部只认手令和信物,所以刘裕依旧可以掌控,通过暗部,他即使远在荆州,也可以及时了解到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因为他的驾崩,河南四镇蠢蠢欲动,经过一段时间的镇压,谢晦等人终于忙完了军国大事,能腾出手来收拾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昏君了。刘裕从多方情报分析,便能看出来谢晦等人和他的眼光一样,看中的也是刘义隆,而他的二皇子刘义真便是被最先推出去的炮灰。
相传某刘义真与幕僚等人喝酒时,曾许诺他登上皇位,便封谢灵运、颜延之二人为宰相,释慧琳为西豫州都督。
很快,得到消息的谢晦等人便上书,参刘义真煽动分歧,诽谤当局。
刘义符愤然而起,自然对这个可以窥视觊觎他皇位的二弟没有任何好感,贬其于历阳,其余幕僚三人分别被遣散各地。也许是这样还不能给刘义符安全感,没过多久便把刘义真贬为平民,迁到新安拘禁。
而得到消息的刘裕却知道,谢晦等人很快就要对刘义符下手了。这样的皇帝,迟早会被人弄下台,那倒不如让他自己来!
刘裕忽然明白了为何自己现在还活着,是因为他需要改正自己的一个错误,需要再做一次。
他骤然间停了下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从不离身的象牙骰。这枚象牙骰一共有六个面,除了被放弃的太子之外,他正好还有六个儿子。皇帝又如何?站在最高最陡峭的顶端,如果站立不稳摔下去的时候,因为站得太高的缘故,往往会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凄惨,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刘裕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把他得到的情报,一条一条地摆在了刘义隆的案头之上。
看着自己的三儿子镇定自若的表情,刘裕忽然发觉,对方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表面上不争不抢,而注定是他的东西,最后也只会属于他。
刘裕眯起了眼睛,有些彷徨。
“这样的我,让你失望了?”刘义隆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那个失魂落魄的少年。回到荆州已经两年多,也许当初他坚定地拒绝了对方,是真心实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难免也会升起各种难以抑制的念头。
是的,为什么他不可以坐上那个位置?为什么他曾经被父皇厌弃?为什么他一定要当个闲王?
而一旦确定了目标,那么他便不再退缩。
父皇留下来的暗部?他为什么要用?只需要玩几个手段,他便可以进进地等待着硕果自动落到他怀中。
“格老子滴!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不知道你大哥二哥的下场会很惨吗?”刘裕突然看懂了刘义隆脸上的表情,瞬间暴怒,如果按照他的安排来,就不会如此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