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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些本来健康的百姓便高烧不退,神志不清。见此,那些本就连轴转了多日的大夫恨不得杀了姬莲,当时也确实爆发了一场恶战,江问鹤将姬莲挡在身后,好说歹说,终于劝过。
而这时众人也发现了不对,那些百姓竟然没死,而是几日后自愈,之后再与病患同吃同住,也不会感染。
姬莲又把这些人的血抽出,加上药材并熬,喂给那些本就患病的人,竟有奇效。
鬼医之名从此坐实。
人人称赞姬莲,又人人不耻姬莲,将他与“神医”江问鹤并列,却又给他一个“鬼医”的名号。
李长安本以为姬莲是一个极其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之人,但又看到他开设义诊,不顾自身性命为樵夫吸吮蛇毒,又想到笔记上那一幅画,看向江问鹤,忍不住道:“江堂主,姬莲……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问鹤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起姬莲,微微怔了一怔,摇摇头笑道:“半个好人。”
李长安道:“这世上好人坏人,哪有那么容易说清的?”
江问鹤道:“他很有才气,也很有天赋,进神医堂时便展露锋芒。但偏执太过,终是不好。”
李长安道:“偏执?”
“你也看到了,他什么药都敢用,什么人都敢医,在他的人生里,只有活和立刻死两个选择,没有其他余地。”江问鹤垂眸望着医书,笑笑,“要是他知道我把谢白衣医成这个样子,恐怕要大大地笑话我。”
李长安眉头微皱道:“若是他来医呢?要么彻底医好,要么立刻就死?”
江问鹤沉默一会儿,郑重道:“不,他来医,只会医好。”很快,他又一笑,淡声道,“我再没见过像他那样有才气的人了。”
李长安叹气道:“可惜偏偏个性有缺。”
“姬莲七岁时父母罹患重病,当时大夫看他父母病的太重,不肯也不敢用药。姬莲自学医术,想要救自己的父母,不曾想一碗药喂过之后,父母便即断气。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毒死了父母,之后便养成了偏执的性格,对许多事情也到了狂热的地步,后来竟想要逆反天道,控人心神。”江问鹤苦笑道,“可能锋芒太盛的人,上天就一定要夺走些什么,用来交换。就像姬莲,就像谢白衣。”
李长安想到谢白衣,闭了下眼睛,不再说话。
江问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长安,你知道我见他的时候他才多高么?”说着,伸手在自己大腿间比划了一下,道:“也就这么高吧,瘦瘦小小的,打扮得像个女孩子。后来我才知道,他父母算命,命中有一个女儿,一直把姬莲当女孩养的。”
李长安看着他的笑容,嘴唇抿了抿,把手里的那本带画的书递过去,道:“江堂主,你看看这个。”
“什么——”江问鹤看清了书上的画,神情忽然一滞,而后就那么怆然地,盯着画笑了笑。
李长安见此,也不好再待,当即起身就要告辞。江问鹤也回过神,也站起身来,便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
有人道:“复生教实在欺人太甚,不仅贩卖假药害人,今日还连砸了我神医堂三个义诊摊位。堂主当真就放任这等恶人为祸世间么?”
又一个怯懦的声音道:“这这这……复生教若是售卖假药还好,我看了他们给人开的药方,实在是诡异至极,但又合乎药理,就像是……就像是……我不敢说。”
宋长老道:“你不敢说,我替你说,你想说复生教像姬莲是不是?”
此话一出,人群静了片刻。
姬莲是他们神医堂之耻辱,是不可提之人物。虽然人人都不提他,就好像他从出现在这世上一般,但神医堂又人人都不曾忘了他。
又有人道:“姬莲虽然身死了,但他那阴诡的法子教给后人,也是有可能的。再者说,他还留下了不少的记载,光看这些,也能学出来个四五成。”
白尧却冷冷道:“那些东西堂主一把火烧了,怎么可能有人再学?”
“不见得吧,好像此次长安少侠和谢剑仙前来,就是为了姬莲。”这人说话怯生生的,却字意有所指,说完立刻钻回人群中去,再也找寻不到。
白尧看了一圈没看见人影,转回头道:“当年堂主放火烧姬莲旧物之时,堂中人人见证,你们质疑堂主,也要质疑自己的眼睛?谢剑仙来此是为了养伤,长安少侠则是为了跟堂主修习医术,跟姬莲没有半分关系,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一番话说得现场鸦雀无声。
当年那场火确实烧得有目共睹,所有器具也都被神医堂中几位长老检查过,确实是姬莲旧物无疑。
这时江问鹤和李长安一同出来,白尧刚刚还在慷慨陈词,看见江问鹤,耳朵忽然一红,兀自咬牙低下了头。
江问鹤听见白尧刚刚为自己说话,看了他一会儿,白尧感知到他视线,忽然握紧了拳头,似乎转身要走。江问鹤这才将视线转向众人,漫不经心道:“吵吵嚷嚷的,怎么了?”
江问鹤在此,没人敢再乱说话,都缄口不言。
沈长老道:“复生教这些日子愈发猖狂,而且几经探查,发觉复生教或许跟……或许跟……”他情知江问鹤与姬莲的关系,当着他的面,也说不下去了。
众人都望着沈长老和江问鹤,心道事关姬莲,江问鹤又要如此答复?
却只听得江问鹤淡淡道:“或许跟姬莲有关系,我知道。姬莲已经身死,也不是我神医堂人,不必顾虑太多,该怎样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