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耀。」
神殒之时,苍山崩殂,天雷滚滚。黄沙之水沸腾起来,冲涌来去。他从未露出一点对自己的悲戚。谢如寂向来无愧天下,唯独亏欠他自己。
「你曾道有日梦中,见扶陵宗碧桃花开放,我却入魔杀你满宗门。如今如寂剑就在我身旁,现在是你报仇的时候了,你我便当真两清。世间最后一个邪魔,也就此被诛杀。」
我早已停住,泪流满面,嘶哑道:「两清?谁要和你两清?前世今生无数世,我都要和你纠葛到底,生死不休。谢如寂,求求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没有你,我往后该追逐谁?」
谢如寂柔和地看着我,一身血污,眉眼间盛满了破碎的金光,他道:「追随你自己。你早已找到自己的本心,不必再记挂我。」
我奔走两步,却总是跌倒,我分明已是龙神,却像还在蹒跚学步的无知幼童,几乎是爬一样地到了他身边。谢如寂的眉眼逐渐黯淡,连身躯也支撑不住。在倒下的那一瞬间,我抱住了他,下颌蹭在他沾满血污的发顶,大哭着祈求道:「别留下我一个人,谢如寂,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走下去。」
他没有声音,我感觉他的气息几近全无。
没有谢如寂,我能怎么在尘世滚滚里面走下去?
我要花上多少年,多少个轮回,穷尽千世无数世去赎罪?我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来路光明,谢如寂,你骗我,明明我的前路再没有金光照耀。我只能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眉间发烫,朝龙留给我的那滴神血涌动,我于不可见的黑暗之中窥得一丝天光。我剜开心口,龙神之血滴落谢如寂的口中,他因吸纳魔气而崩溃的身躯被缓慢修复,气息逐渐平稳起来,谢如寂艰难地睁开眼。我大悲大喜,欣喜若狂,龙神之心头血,终于救他一命。
黄沙之水滚滚而来,已经漫过了堤岸,冲涌而上。不可数的高山接连倒塌,曾经划过整个九域的地裂之口往四周蔓延。我已经看见了九域的轨迹,因着魔族撞倒不周山、颠倒结界,又连续战乱,诸道混乱,九域的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说:「谢如寂,也许我不曾告诉过你,不论你是谢溯,还是谢如寂,抑或是什么魔神,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到十五岁时给你带银珠花。
喜欢到十九岁时穿着嫁衣嫁给你。
只是我俩运气都差了那么一点,前世今生,都没能得到一个好结局。
谢如寂猛然叩上我的脊背,如有所料地抬起眼,眼尾魔纹疯长,飞石落下。我轻声告别:「抱歉。再见。」
我把谢如寂的手扯落,站起身往外走去。
他分明已经力竭,又刚从阎王爷那块被我抢夺回来,早已虚弱无比,却还是往我的方向绝望而狼狈地攀爬几步。谢如寂一瞬间忘记了如何行走,又忘记了如何呼喊,他是惊愕痛楚下的失语人,是遭受剜心之痛的痴情人。
最终谢如寂只能徒然地见我以龙神之躯,化身龙脉,填补江河地裂。
我用玉龙的形态,在九域上面盘旋一周,我看见高山生疮,江河倒灌,九域之间分崩离析,无数人哭泣受难。
一道地裂划过九域,逐渐增大,将世间生气消耗殆尽。我于云霄之间俯身,冲撞入地裂之中,以龙神之灵与身躯填满沟壑,此地再成龙脉,以滋养万物。
我与谢如寂,都愿世间再无邪魔,愿天下太平。
愿诸人安康,从此喜乐无疆。
6
我以为我早已身死道消,却被困在一尊神像里头,变作了一尾小鱼。不知哪个偷工减料的匠师竟将神像里头注满了水,我闲得无聊,便从上往下地游动着玩。
扭动着身躯看见尾巴时,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只未长成的小龙。我心中好受了一些,堂堂龙神复生,至少不是一尾小鲤鱼了。
我透过神像的琉璃目往外看,来拜这尊神像的人竟然十分多,络绎不绝的。神像所置环境竟然莫名眼熟,我想了一会才意识到,这里是洲主宫。很久之前鲤鱼洲遭遇那场大火时,我姨母开出护洲阵法的祭坛,原先老龙神朝龙的神像就已经被推倒了,眼下不知道是谁的神像新修在这里。
我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其实我在这里其实也挺好的,这些洲民上供的香火全进了我的肚子,周遭都是暖洋洋的白光。但是我的师父、我的师兄们,还要一个——我绞尽脑汁地想,只记得是一个穿玄衣的人,他们怎么都不来找我!我就被困在这神像里头呢。
我这般想着,却在神像下头看见了一个穿着玄衣的人。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抬眼看着这尊神像,神情分明那样平静,可我却感受到了一丝柔和。我觉得我前世肯定认识过他,他也一定是我的仇人,不然为什么一见到他,我的心里就酸涩疼痛呢?
来供奉香火的人来了又走,唯有他一直站在这里,陪在旁边,比我藏身的神像更像是一尊神像。
等到暮山穷尽颜色。灵海上也有了粼粼的光,再也没有人来问津这尊神像了。他才动了一下,我翻了个身叹息,他也要走了吗?
没想到他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