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一定不会好受,不论是好心还是恶意,发觉自己信任的人原来瞒着自己什么的感觉总是有些微妙的。
不过林甫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京城着实是个事事都要依靠悟性的地方。有的话就算不想瞒,也说不得。京都居,偶尔猛地醒悟过来,发觉自己险些落入圈套,距离悬崖仅有一步之遥那也是常事。刚刚入京不久的林甫就连番遭遇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此时他已经进入了状态。
而傅风雪则更是对自己的隐瞒毫不掩饰,干脆直言许多事情他还不够资格知道,就连残卷的封皮也吝啬交出,让林甫很是不解。
这趟派他来汉京,目的要求说得简单,可如今看来傅叔还是隐瞒了不少事情。回忆起之前他与二殿下通信的事情,再看现在这情况,傅叔与这位二殿下私下的来往显然不止明面上这么简单,多半还将自己的行踪透露了出去。
否则以自己这些天深居简出的行迹,加之使团中孟凡的屡屡捷报,二殿下怎么可能寻摸到自己身边来,与自己接触呢?
自从上次傅叔点评过太子的手法路数之后,林甫深以为然,绝不肯再相信什么巧合之说。二殿下也许可能会在自家酒楼的地头上巧遇自己,但绝对不可能正巧与韩辞在一起。
虽说酒楼中的会面是林甫自找的,若不是他看不起楼内诸人的言论出言讥讽,身手也就不会暴露,多半也不会有见面入宫这一出。
但这依旧不能证明什么。不论怎么说,也没有初次见面就这样热情的理由,虽说二殿下如今不在皇宫内住,却也不能什么人都宫里带不是?
就这么把刚刚认识,来路不明的人交由东汉新生代的武道领军人物带进皇宫,尤其是在这个皇位即将更迭的节骨眼上,怎么看都觉得太可疑了。
不过看韩辞那紧张的样子,显然一门心思都在那位待嫁的小公主身上,估摸着并不清楚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弯弯绕绕。
林甫走到台上,想到这件事不禁有些掩饰不住心中的好笑,这些时日听得了些许传闻,本以为这位东汉的天之骄女该是那种事事温顺,对长辈言听计从的乖乖女。自己的假想敌也是那种不苟言笑的女学霸,面无表情,一丝不苟。
谁能料想到初次见面,她就在玩女扮男装的把戏?若不是林甫前世见惯了男女反串,刚见面的时候就有些起疑的话,此时还真有些难以猜到这位相貌堂堂的公子哥竟然就是汉京声望极高的天才少女。
只是女扮男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还能没有点奇怪的癖好?见惯了各路牛鬼蛇神的林甫本不会感到惊讶,只是万万没能想到,这异乡的皇宫之中,竟然也有百合花绽开的事情。比起自己抗旨拒婚的那一出,这边的难度系数可是大多了。
难怪酒楼中她表现得对自己的那书册如此欣赏,也难怪她在自己说觉得木子双骑赴京更加勇敢的时候反应那么复杂,原来个中还有这么一出戏码。
这一出百合能不能成,林甫倒没有太关心此事,别人过得如何又与他何干?只是突然发觉,觉得有趣罢了。
只是台上他的对手,显然对他心中的那些个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眼见林甫来到台前来,先是大放厥词,说要让他们多来几个一起上,免得浪费时间。然后不知怎的又在台上傻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很是不屑,这让他如何能够不生气?
“哪儿来的臭小子!大言不惭!竟敢羞辱于我!”,早就习惯了圈内的商业互吹,就算技不如人也是体体面面的,要说是比武,其实更像是过家家。此时被一个从未见过的面生小子看不起,顿时怒上心头。
再看他手无兵刃,更是心头大定,抄起手中的七尺长棍舞得是破风之声大作,极具威势。一声厉喝,直奔林甫而来。
齐白木二十六七,八品的功底,圆润无暇的家传棍法,的确有资格自傲,有资格愤愤不平。只可惜他遇见的人实在无法用常理去判断。
见他这般生气,林甫才回过神来,刚才自己被韩辞对武道的控制力勾起了好胜心,作为开了挂的超级天才一时间没有能够顾及场内那些普通天才的自尊心,实在是罪过罪过。
只是…。有那么气吗?
看着来者已经有些狰狞的表情,林甫眉头微拧,有些搞不明白。
只见这位齐白木快步几许上前,然后猛地翻身腾空而起,双臂将那柄漆黑的七尺长棍抡了个圆满,带着千钧之势,重若雷霆,劈面而下。丝毫不管不顾自己起手这一招就凌身空中无处借力是否会让自己处境被动。
没有遇到傅风雪之前,面对这样级别的对手,林甫可以取胜,但如那天遭遇刺杀一般,将会比较困难,比较狼狈。要是对方是个老江湖,耍点手段,搞不好他就要阴沟里翻船。
可自林甫精研傅风雪的几路关节穴位之法门后,境界则有了质的提升。难怪从未听闻傅风雪有什么出名的功法招式,但他的实力却一直是公认得第一流。这招式功法毕竟是教学之用,如何能够杀敌伤敌,才是最根本的需求。
在这点上,没有人比医学大家傅风雪更清楚,到底怎么打人才会最狠。
领悟了傅风雪宗旨要义以后,再看仍旧停留在招式层面上的同辈们,就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了。
凌空下劈,太不理智。
林甫有些歉疚地笑了笑,对迎面劈来的那一棍视若罔闻。在他看来,这种招式华而不实,除了能让外行们惊呼几声之外再无他用。
微一侧身,躲过竖劈的这一棍,人在空中的劣势就暴露无遗。齐白木只能强用腰身的力量,变劈为扫,才有可能击中林甫。
但这一扫又早在林甫的意料之中。翻身前仰,长棍自林甫胸腹上扫过。林甫双手撑地,可以做到的动作也就比无处借力的对手多出太多。
双腿借势一弹,一脚正中其握棒的右手,一脚直奔他刚才勉强拧用的腰身。转瞬之间,齐白木长棍脱手而出,本就力竭的腰部又吃了一脚,落地之后一口劲力没提上来,接连却步却还是无法保持平衡,样子十分滑稽地摔倒在地。
“这位兄台,你不要激动。在下所说的都是事实而已,没有半点羞辱之意。”,林甫翻完一个跟头之后潇洒落地,与对手的狼狈相比本是极为滑稽好笑的事情,场中看客们表情却都极为诧异,唯有女扮男装地韩辞抿嘴偷笑。
“这比试又不分次第,选得只是前去迎战的人选而已,自然是快些地好,诸位兄台何必如此计较成败呢?”,林甫转过身来,看着先前在宫门口出言挑衅的矮胖者,面无表情,“你带了多少人来,快些让他们一起上来,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他急着想看看,若是与韩辞比试,谁能逼的对手先使出本家功夫。毕竟相比这孩童般的打闹,那才是正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