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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郁道:“怎么?出师未捷?”
慕椿冷冷地看了一眼赵贵,后者羞惭地低下头,她终究不曾说什么,拆了发髻绑好,那厢一行已收拾妥当,匆匆出了醉红楼。
驿馆中,慕椿沐浴之后,衣衫上的熏香似水一般流淌着,她一向少见得熏这样的香,苏郁忍着不适按了按鼻尖,二人等了许久,赵氏兄弟领着吃了饭沐浴更衣后的翠翠走来,苏郁一向怜惜女孩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髻,问道:“多大了?”
翠翠浑圆如杏的眼中泛着泪光:“十一……”
苏郁道:“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赵翠翠眼中的泪串珠似的滚落下来,在场诸人皆不忍再看,慕椿轻啜了口茶,不合时宜地开口,“我问你,你在那间青楼里,可见过扬州太守戴泽?”
话落,苏郁刚想开口制止,却见赵翠翠神色剧变,惊恐难定,正当疑惑时,赵翠翠却终于艰难地一点头。
支走了赵氏兄弟两个,苏郁道:“你慢慢说,细细说,不要怕,说的越详尽,我们就越能帮你。”
赵翠翠年幼机敏,知道眼前这两名女子是可托付之人,遂如实道:“我被戴庄主卖到醉红楼里后,就和其他人关在一处屋里,后来,约莫过了两三日,他们把我们十几个人带了出去,梳洗干净,换了一样的衣裳,领到一间房内,就在那间房内,我就见着了戴太守……他……他瞅着我们几个,似乎在挑着哪个,后来……后来他挑走了一个,说了句什么,就把人领走了。我们没被挑中,就都送去学弹唱,我不愿意,就被关进了柴房里头饿饭……”
苏郁道:“难道醉红楼里头和戴泽也有勾结?”
慕椿摇头道:“不仅勾结,只怕……渊源不浅。”她道,“醉红楼,也许就是为了给戴泽选人而办的,为他……挑选那样一个人。”
苏郁神色和缓地看着翠翠,笑着安慰道:“去吧,你先去和你哥哥们团聚,别怕。”
翠翠懵懂地一颔首,慕椿开门,让等在门后的赵氏兄弟把翠翠领了下去,屋中只余苏郁与慕椿二人,后者刚欲开口,却见苏郁神色深沉,目光幽寒,忍不住道:“公主……”
苏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慕椿,我有句话要问你。”
慕椿道:“公主请问。”
苏郁抬眸,眼中露出一抹似嘲似笑的神情:“此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慕椿心中一颤,面上不惊一笑:“公主此言,奴婢不解其意。”
苏郁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拈着碗盖敲打着碗沿,光阴似乎也被拉扯得缓慢,如同凌迟一般。
“从铸币一事到如今,我就在想,怎么一遇上你,我的事儿怎么就这么多了起来?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铸币库事属户部,河务河工属工部,此二衙门,皆是当日苏渭所掌。你跟着苏渭身旁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所以你一步一步地引诱我,告诉我有人私铸恶币,告诉我有人于河务上中饱私囊,如今又来引着我对付戴泽……而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被你引入其中,顺着你的操纵一步步卷入其中,逼得我不得不去处置这些事情。”
说到此处,苏郁放下茶碗,目光灼灼落在慕椿一副冷色上,忽然觉得这人实在厉害,事到如今了,依旧能够面不改色,而自己后知后觉,到无法脱身时,才将这一切想明白……
如今,这个狐狸似的人儿,心中该有多得意,纵然自己把她打压成了罪臣奴婢,她依旧能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苏郁恨得牙根直痒,却无法发作她。
慕椿叹了口气,无辜道:“这分明都是巧合使然。”
“巧合?”苏郁冷笑,“我眼下,真想狠狠打你一顿板子,看你还敢不敢这般巧言令色。”说罢,她叹息道,“只是眼下多事之秋,打了你事小,误了我的事大,只给你记着,来日一并还。”
慕椿目光微颤道:“公主……”
“说罢,你到底知道什么。”
慕椿笑了笑,扶着椅子坐了下来,微微松了身子向后靠去,目光浅淡:“戴泽……曾经有一名爱妾,五年前,自长安北里的倡楼一跃而下。”
五年前,三皇子府
慕椿走到堂上时,一眼就见到平王府长史,不禁疑惑,一见到那门口摊着的几口大箱子,珠翠珊瑚宝光溢目,便有些了然。她走到堂上,作揖道:“殿下。”
苏渭正在把玩着一只色泽莹透的犀角杯,见了她来,笑着道:“阿慕,这位是平王府的长史,叫他和你说吧。”
那长史作揖道:“翰林院戴知制诏家有位美婢,为我家大王重金聘来,谁知婢女一入我家大王府上,本已情愿服侍我家大王,却在那戴翰林赠诗之后,愤然举身投了府中清池。”
慕椿心中暗道,平王仗着自己身为宗亲,抢了翰林院知制诏戴泽的爱妾,那婢妾不堪受辱自己,此人却还要喋喋不休,实在目无王法。
她道:“那戴翰林,赠了什么诗?”
那长史依言道:“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慕椿心中一寒:“果然是诛心之作。”
那长史道:“如今我家大王嫌恶那戴氏,特意恳请三皇子殿下从中助益一二,将那戴泽按罪下了大狱,报他个身染恶病死了便好。剩下的,便不劳烦殿下钧驾。”
慕椿觉得此事不妥,那戴氏是太后母族门生故吏,平王自恃宗亲,肆意妄为,早已将太后母族外戚得罪个透,到时免不了一场恶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