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
被同门小师弟这番指桑骂槐之下,到底是绷不住了。
口吻间,半是教导,半是训斥。
“首辅大人,难道不觉得国朝过分宠着这些读书人,让他们这些人猖大不狷,自以为是,难以驾驭了吗?”
杨一清尚书躬身受教,保持礼数道。
虽然同门大师兄说的很明白,但国朝的读书人,在土木堡之变后,不论是在朝廷,还是民间,逐渐失去了本性。
满目之中,皆是权力斗争。
“这些事,可以去威慑,可以让读书人知道,这国朝,是陛下的国朝。”
李首辅指着呈文,无法接受道:“何至于呈上此文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首辅大人是知道,威慑,是唬不住所有人的,时间越长,唬不住的人越多,到那时,岂不是回天乏术?岂不是国朝倾覆之日?”
杨一清尚书摇摇头道。
威慑。
不是解决冗官、冗费的法子。
“应宁,哪有恒享昊命不变的,哪有不变的天下呀,你见过哪个朝代有百代君王啊?”
李首辅叹了口气,继续道:“古往今来,王朝最长者,莫过于东周,君王更迭也不过二十五代。
国朝至陛下,已是十代君王,身为臣子,盼望着的,是这大明天下,能有东周的二十五代。
我是内阁首辅,也是个凡人,所想、所念,是辅一朝明主。
苍天怜悯,令我辅先皇一朝,辅陛下一朝,两朝明主,此生,已然足矣。
诸般奢望,也就到这了。”
读书人的毛病。
不是从今朝开始的。
也不会在今朝结束。
那种为国朝拔疮补痍的事,就留作后人做吧。
相信后世子孙之智。
杨一清尚书沉默以对,显然,是不认可的。
“再说,陛下也要这些人,陛下也喜欢这些人,很多事情,都是交给这些人办,知道为什么吗?”
李首辅咬了咬牙,提点道。
谢阁老下意识地想要制止接下来的对话,却被老友摆手表示无妨。
“就因为皇帝需要这些人的吹捧,对吗?”
杨一清尚书一针见血道。
弘治中兴。
他是亲身走过的。
翰林院待过,内阁待过,去过山西,按察使司佥事,也去过陕西任职八年,凡有得空闲时,会去考察边镇战事。
再入朝,任太常寺少卿,进南京太常寺卿。
又在升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后,担任陕西巡抚,负责督理陕西马政。
这一路走来,可谓是披荆斩棘,自然见惯了这中兴之治下百姓的苦楚。
盛世?
后人或然会觉得是。
时人的觉得,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