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柳小权并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在之前提供给她的咖啡里,柳小权已经下了微量的安眠药。这点剂量对身体没有太大的伤害,却足够让人睡上几个小时,所以在沈明月听完预言后不见,她就感觉到头晕乎乎的,瞌睡得难以自持,并且很快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一切都在柳小权的掌控之内,以求助者的身份约到沈明月,将这座老屋改装成临时的咖啡店并扮成老爷爷监视,在确定沈明月真的只是单身赴约后显露出真容,却又在她的咖啡里下了药,从而确保沈明月无法离开。他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刚刚和沈明月说的那样,要留在身边亲自保护于明月,只不过不是跟她走,而是让她留下来。
于是,沈明月便顺理成章地着了道,被柳小权给“绑架”了。
这个咖啡店便是柳小权家的老屋,在外鲜有人知晓,又远离都市,相对比较隐秘。咖啡店原来是正堂,后面还有院子以及偏方,地方足够他跟沈明月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了。为了防止沈明月逃走或者和外界联系,柳小权也按照计划进行了安排。
首先,柳小权收走了沈明月的手机,为了安全起见,还将她随身携带的包都给拿走了,还替她换掉了外套,这样做是为了怕沈明月携带什么高科技的定位装置或者是通讯设备,总之是要彻底将沈明月和外界的联系给切断掉。
其次,他把沈明月安置在了院子后面的偏房内,那个房间不大,只有一扇窗户,之前柳小权已经安装了防盗窗,没有工具是无法人为破拆的,至于房间门,也换成了专业的防盗门,并且从外面用钥匙锁上之后人即便在里面也是打不开的。
再次,柳小权也考虑到了沈明月日常的吃喝拉撒,在门的上端留了个小窗口,大概离地两米的距离,需要站在椅子上才能够到,他打算通过这个成人决不可能穿过去的窗口给沈明月提供必要的食物和水,另外在房间里他也早就买好了马桶,安排通了下水道。反正能想到的,柳小权自认为都想到了,沈明月只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而已,在里面的生活还是照旧,他也不会舍得让明月吃太多的苦头,只要危机一过,自然会放她离去。
在咖啡里被下了安眠药,沈明月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直接从白天睡到傍晚,沈明月终于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她感觉自己的头有点钝痛。勉强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处在一间近似毛坯的房间里,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她爬起床,头还有晕眩,稍微定了定神,沈明月才走到门前,试图转动门把手,可把手是转开了,但房门还是纹丝不动。她弯下腰,眯起一只眼睛看着锁芯里,大致瞧见了锁是被从外面带上锁死的,里面肯定是够不着。于是她放弃了开门,只是一个劲地敲打,可惜叫了半天也无人应答。
沈明月又来到窗户旁,窗户倒是能打开,但外面还有一层铝制的防盗窗,看着稳定的结构,沈明月知难而退,便不再尝试离开。她翻找自己的口袋,想打电话,可手却没有摸见,她这才发现,自己穿的外套并不是原来的那款,所以在该有口袋的地方并没有。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小桌子,还有一个马桶,放眼望去,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没有东西能藏得住的,所以自己的手机和钱包也消失了踪迹。沈明月这才回忆起来,刚刚是和柳小权对坐在一起的聊天,自己还劝小权去北亭分社来着,然后的事情就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是没了意识,醒来就到了这间奇怪的被封死的房间了。
沈明月环顾房间的四周墙壁和屋顶,发现并无装修过的迹象,放佛是个老房子,这里的状况倒是和刚刚那个咖啡店差不多,除了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可能是新买来换的外,就房子本身可谓十分简陋,绝对是有几十年了。沈明月想到,应该是柳小权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然后将自己困在了咖啡店的附近。
无路可去,外加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这让沈明月颇感失落,她看见了房门上方留着的小窗户,便将桌子架在了下面,然后自己爬了上去,脑袋倒是可以钻过去,她看见了一个小院子,还有前面的正堂,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假扮的咖啡店,并且她也看见了柳小权正从那里走出来,两人彼此都瞧见了对方,沈明月急中生智,准备和柳小权好好聊聊,总不能这样限制自己的自由,何况这可是违法的事情!
柳小权知道这样做肯定会让沈明月生气,所以主动走到门下办来道歉,“对不起啊明白,我知道这样做不太好,可我就是想保护你。只要你在房间里待几天,等危险过去,我保证送你回去好嘛?”
沈明月此时并不想计较这些,而且埋怨也是于事无补,反而会招来柳小权的怨恨,所以她好言劝道,“小权,我不怪你,我知道你都是好心、为了保护我,但是你这样做实在是太极端啦,你知道如果这事情被别人知道,是可以说你犯了绑架罪的,那可是重罪。而且如果死神真的要找来,它一定会有其他办法害我们的,就算躲在这里面也没用,你这个办法挺愚蠢的,还是放我出去咱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柳小权摇了摇头,他听得出来,沈明月纵然是为了出来,但所说的话确实是发自肺腑,可他还是不为所动,“明月,从大学开始,我就一直喜欢你,到现在都没有变。我知道我不够好,所以为了能追上你的脚步,我每天都在努力,但是你还是离开了我。后来毕业了,你过得很好,我就没有再打扰到你的生活,但现在你又处在危险当中,我必须站出来以身作则,所以你就别劝我了。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对你负责!”
这次才算是真正的表白,沈明月了解其的确对自己真心实意,可已经不那么感动了,这种爱已然偏执,到了眼下的地步,单方面的喜欢已然成为了害人的枷锁,沈明月反倒更加担心。
柳小权为了说服沈明月,又把预言的情形加以进一步的说明,“明月,现在死亡的顺序到了我们所处了第五台车,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当中必定会有一个人先死去,我已经预感到了你极有可能遇到危险,所以只能委屈你听我一次了。”
实际上,柳小权的预言已经成为了不停重复的缘由,他只是盯着死亡顺序这一个地方来讲,并没有更多的说法。沈明月听在耳中,急在心里,时至眼下,情势紧迫,她被困在屋内无法行动,更不能保证自身安全,她必须有所行动,来刺激刺激柳小权,希望他能恢复到正常的路子上去。
故而,沈明月决定,将他们重返猴岛对于索道事故的调查结论,合盘都告诉了柳小权。
柳小权听候完全难以置信,像被雷电击中了似的顿在了院子里。
“所以说,你预言的死亡事故是不会发生的,即便我们登上了缆车也不会有事。景区只发生了一起事故,并且无人死亡,所以你的预言前提条件就并不存在。还有,你见到的那个黑人,不过是在猴岛住了多年、来研究猴子的外国博士,也并非是什么死神!”沈明月干脆一股脑,把能说的全都告诉了他。
“不可能,不会的,你都是骗我的!”
柳小权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突然变得暴躁不已,怒吼着离开了老屋里的院子。沈明月无奈,只好回到床边,仔细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说服柳小权放掉自己,也顺便将案件结合今日的情形又给缕了缕。
随后几天,除了来送饭外,柳小权尽量不跟沈明月说话,他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出现了异样。一方面,他愈发执着地认定自己的预感没有错,死亡预言是客观存在并且事实就是按照这个来进行的;另一方面,他的内心其实又有些矛盾,尤其是在听了沈明月所述的关于对于猴岛的调查报告后,对于自己的预言已经产生了质疑。在坚持与放弃中,柳小权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常常在噩梦里警醒。那些梦多数是自己或者沈明月从猴岛索道上掉下去的场景,以及明月鲜血淋淋地躺在自己的面前,他对于沈明月确实在乎得很,但这样的情况,加上睡眠不足,本就压力巨大的柳小权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对于他这样的情况,沈明月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可自己本就被限制自由,也没好的办法。她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柳小权说不定在发疯的时候能干出伤害她甚至是伤害自己的事情来,她也是好心提醒,便在柳小权送饭来的时候,将一个关于他的巨大秘密抖落了出来。
这个秘密,便是柳家有人格分裂的遗传因子,柳昌绶没事,但柳小权极有可能被隔代遗传。
而北亭侦探社的观点是如果柳小权有这个问题,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在精神不正常情况下,做出的并非来自原本意识的行为,也可能因此成为了系列案件的杀人凶手,甚至还亲手谋划杀死了自己的亲身父亲柳昌绶!
对于家庭遗传有人格分裂这件事,柳小权整日在家也并非没有耳闻,只是看着父亲好端端的,算是给自己树立了一个不错的例子,所以他并不是很在意。可现在沈明月居然讲了,这件事外人都已经知晓,再加上想起妹妹柳絮儿也时常提醒自己,外加的确经常出现的各种奇怪的幻觉,他真的开始怀疑,难道自己真的遗传了家庭魔咒人格分裂了吗?如果是那样,父亲柳昌绶难道真是自己杀害的?
柳小权被这样的判断给惊呆了,他非常痛苦,将要送的饭都打翻在了院子里,然后嚎叫着直接离开了老屋,将沈明月单独留在了那里,他自己跑到了附近的一家超市里。
他绝对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结论,死亡预言是自己这么些日子来始终认定的东西,可却被所有人质疑,到最后连自己都不敢再去信。可他为什么会有这个预言?又为何在这么长时间以来信誓旦旦地维护于它呢?这时的柳小权虽然几近崩溃,却比平日里更加清醒,他知道,如果预言不存在,如果所做的事情都是匪夷所思的,那只能是因为他真的遗传了人格分裂这个精神问题。
柳小权的信心此刻已经彻底动摇了,但他还抱有一线希望,抱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态度,想亲自鉴证一下着急究竟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的倾向,也自我判断下那个所谓的凶手有无可能真的就是自己。
所以他来到超市,进门前想好买一些东西,然后记在手机里面再放好。他从超市进去后,先转了转,然后开始去买东西,他很清楚自己在超市门口想好的,于是就去找,第一件是火腿肠,他很快就找到放入了购物车里面,然后第二件是鸡蛋,他又走到卖鸡蛋的地方,接着第三件是酸奶、第四件是速冻饺子。为了防止忘记,他就准备买了四件,想来是很容易的。
这四样东西拿到手,付完钱,柳小权又觉得自己很正常,从进门到出门,想做的时候一件不落,火腿肠、鸡蛋、酸奶、速冻饺子,全部按照计划来执行的,这样的自己怎么会人格分裂呢?
他心中有了些宽慰,自信似乎又回来了,轻松地掏出手机,想核对下进来前记录的东西。他打开手机,翻到记事本里面,点出了里面的内容。然而,当看见上面打的字时,柳小权的眼睛瞪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因为在手机记事本里面赫然记录着:剪刀、菜刀、刨子、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