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已经不清楚了。
但那位老先生却听不下去了,几乎是张红了脸,浑身哆嗦:“可何家错在先,若是有良去报仇,再伏法,他这一生都被毁了,又该如何算?”
贾彦青奇怪地反问:“若是你走过狗身边,狗忽然咬了你一口,你把狗打死了之后,你也发病而死,你会如何想?”
老先生被问住了。良久才艰难道:“我会想,何其倒霉——”
“对啊。何其倒霉。”贾彦青理直气壮:“碰见倒霉的事情,想那么多干什么?”
很有道理。
又好像很没有道理。
祝宁无言地看着贾彦青,大受震撼。怎么说呢,就无言可说。
常有良已经“哈哈”大笑起来,那样子,跟疯了差不多:“是了,是了,这是老天不公,是我倒霉!是我太懦弱了些!”
贾彦青点点头:“你是挺倒霉的。但凡人是你自已动手杀的,我追其根源,还可以替你宽恕一二,说不定能捡回一条命。但你重金诱人杀妻,还勾结山匪,我纵然觉得你可怜,也实在是无法宽恕半点。你可认?”
常有良却毕恭毕敬朝着贾彦青磕头,道:“我认。”
“不过,现在还要继续追查廖宗泽,你便将知道的都说了。等抓到廖宗泽那日,我允你,给你个痛快。”贾彦青继续和他商量。
常有良仍是恭敬:“多谢贾县令。”
贾彦青便让宋进将常有良带去收押。
至于那位老先生,还没缓过来呢,贾彦青让周成柏负责送回去。
老先生走之前,问了贾彦青一句:“有良会如何?”
“斩立决。”贾彦青答得很快。
老先生沉默良久,才重重一叹:“可惜了。有良是个聪明孩子。若是家里条件好些,去读书——”
“他心性太懦弱。不易坚持。聪明……”贾彦青道:“世上聪明人极多。但能坚守本心的人,才是真正可用之人。”
老先生无言以对,步履蹒跚地走了。
案子到此,也就算破了。
但祝宁心里并无多少高兴,反而只是沉甸甸的。
这个案子……让人唏嘘。
何家的欺人,何巧红的跋扈,是一切的诱因。而常有良,的确是那个倒霉命苦之人。
最后,常有良也变成了恶人。
这样的事情,让人忍不住想,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为何弱者得不到保护,坏人得不到惩处,最后竟将弱者都逼成了坏人?
贾彦青看了一眼祝宁,问她:“你觉得,常有良可怜?”
祝宁点点头。
“那些殒命的富商,富商妻儿,那些运货的人,才是可怜。”贾彦青淡淡道:“常有良可怜,但他有太多破局之法。可惜,他只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
祝宁看着贾彦青近乎冷漠的样子,一时无言:“若是你,如何破局?这样的局面,一般人都扛不住。”
贾彦青道:“最开始何家露出结亲意思的时候,便应心生警惕。最好能与那青梅竹马商量,看能不能迅速成亲。此举可断了何家的心思。这是一种破局之法。”
“倘若走到何家已经动手那一步,便也该杀上门去,告诉他们,我不可欺。他们见拿捏我不得,自然也就歇了心思。”
“再则,若是成了婚,便辖制何巧红,逼得何家不得不伏低做小。当然这是个法子也愚蠢。最好的开始前两种。常家四个兄弟,一起杀上门去,不仅能讨回药费,还能让何家死心。”
“然后再将事情放出风去,如果何家人还要闹事,那就不怪他们不给何家留活路。拼得常家人死绝,也绝不会让何家占便宜。”
“如此一来,何家还敢嫁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