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威的脸色一僵。
这门亲事,他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秦桓年少成名,以不到弱冠之龄入了翰林院,又是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少年郎,冀城中一提起这位太傅府的小公子,都是赞不绝口,而秦府中人也都与有荣焉。
然而他的未婚妻叶宝葭,说出来却是个一言难尽的。
父亲是武宁侯府的老四,那叶齐宏浪荡了十多年,现今虽然有了点出息,年过而立却还只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官。
母亲是个继室,先头嫁了个破落户,和离回了娘家,据传还抛头露面去了什么胭脂铺做过账房。
叶宝葭是继室带过来的继女,去年刚入了叶氏族谱,据说长得的确绝色,温柔娇俏,只是虽说面相带福,琴棋书画一件却都拿不出手,别说和京中几位出名的高门才女相比了,只怕连普通官宦之女都比不上。
秦桓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非卿不娶,在爹娘那里碰了壁,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曾和老侯爷的戏言,在他房前跪了一个下午,说是不能言而无信,一定要请他做主,将叶宝葭迎入府中做正妻。
秦老夫人心疼孙儿体弱,率先妥了协,他素来是个要脸面的,被孙子拿住了话柄,一时也无法严词拒绝,又见秦桓态度坚决,说是若不是叶宝葭,他宁愿终身不娶,最后终于松了口。
为了这件事情,媳妇卧床病了好几日,儿子也整日里长吁短叹的,直到这两日才稍稍缓过神来,可对这门亲事还是提不起半点劲来。
如今圣上一问,他的老脸一红,支吾着道:“这……让陛下见笑了……是武宁侯府的姑娘。”
一见秦威这神情,卫简怀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自从得知秦桓和叶宝葭定亲以来,他便仔细将所有李德收集过来的细节一一推敲过了,秦叶两家的这门亲事,朝中知道的大臣并不多,秦威此人,他也算是略知一二,最要的便是脸面,想必是觉得叶宝葭的出身低微配不上秦桓,无颜在同僚面前提起;而亲事定下来之后,秦桓的父母十分不满意,据说曾数次在几个密友面前埋怨过。
秦府上下,只怕就是一个秦桓开心不已。
这便好办了。
“原来是武宁侯府的,倒是门当户对,”卫简怀也不戳破,一脸的饶有兴趣,“可有请周铭合过八字了?”
问名时是六礼中的大事,最重要的便是合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不少姻缘便是因为八字不合最后告吹,因此,冀城中上得了台面的世家为了求个心安,都是亲自将八字封好,请太史局中的官员私底下合上一合,若是有高僧再加以相看,那就更加稳妥了。
秦家对亲事并不上心,八字随便请了德庆寺中的一名僧人,没有犯冲,便了结了此礼。
“倒是没有请周大人看过,不过据说叶家之女甚有福缘……”秦威想说几句场面话。
“那怎么行,秦桓乃是太傅的爱孙,又是朕倚重之人,不可轻忽,”卫简怀正色道,“太傅快将他们二人的八字封好,送到周铭那里,让他好好合上一合,万不可怠慢了。”
叶宝葭可不知道她的八字要被人拿来大做文章,得了卫简怀的许可,她收拾好了东西,和长公主依依惜别。
卫婻虽然舍不得叶宝葭,可那到底是别人家的女儿,总不能一直留在紫云宫,以后若是有空了,她再请人入宫相伴就是。
花梨子和叶宝葭玩了一个下午,又挂在她身上不肯下来了,卫婻笑了好一会儿,才怅然道:“宝葭,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会不会是三郎投胎转世,我们俩这么投缘,就连花梨子也这么喜欢你。”
叶宝葭怔了怔,忽而笑了:“若是我真是谢大人转世,长公主会不会少伤心一些了?”
卫婻轻叹着道:“若你是三郎转世,这次我便要把你锁在我身旁,日日都看着你,一步都不许你离开了。”
“长公主……”叶宝葭一时说不出话来。
“逗你玩呢,”卫婻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放心吧,我已经想明白了,就算是为了三郎,我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更要把那个害她的幕后黑手揪出来,为她报仇雪恨。”
叶宝葭这才放下心来,告别了长公主一路出了宫门。
刚在宫门上了马车,便撞上了刚刚巡查皇城的霍雎。
“十姑娘,这是要走了吗?”霍雎一脸的笑容,热情地牵着马走在了马车旁,瞧这架势,居然是想送叶宝葭一程。
“霍将军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叶宝葭一眼就看穿了他心里的小九九。
“痛快,”霍雎赞道,“十姑娘虽然是个女子,却比有些黏黏糊糊的男人强多了。”
“黏黏糊糊的男人……”叶宝葭忍不住了,“霍将军莫不是又在说谢大人?”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霍雎连忙解释,“十姑娘,我现在在长公主面前说尽了谢大人的好话,可长公主虽然不再骂我了,可怎么对我还是爱理不理的?日后得便,你务必要帮我在长公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我霍雎对长公主,真心苍天可鉴,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瞧一瞧,可她为什么……为什么……”
霍雎越说越沮丧了起来。
叶宝葭终于有些不忍心了。
这个霍雎,打仗有勇有谋,但是在谈情说爱上,却被谢隽春一叶障目,简直就是少了一根弦:“霍将军,当年你和长公主之间突然生变,必定是有误会,这误会,想必和谢大人并没有什么关联,你好好去查查当年你去做什么了、和谁见过面、说过话,你和长公主当年得罪过谁,这样一圈下来必有所获。而且……”
“而且什么?”霍雎追问道。
叶宝葭没有往下说。
再说下去,只怕她的身份便要惹人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