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宝葭吃了一惊,距离上次在谢府门前的私会才过去一个多月,秦桓却瘦了许多,原本就白皙的肤色苍白,还透着一层不正常的绯色,显然是病得不轻。
她心中抑制不住地难过起来,不管她和秦桓有没有缘分,可毕竟秦桓是这世上第一个对她真情表白的男子,又是这样的龙章凤姿才华过人,如今这一副颓然的模样,怎能不让人难过?
“秦大哥,你怎么病成这样?请了大夫了吗?”她眼底发热,轻声问道。
“宝葭妹妹,我也不知道为何出了这样的变故,可你放心,我的心一如从前,一定不会另娶他人的。”秦桓颤声道。
“这……”叶宝葭犹豫了片刻道,“秦大哥,姻缘一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你家里头不同意,你也不用过于执着,身边的好姑娘多得是,也不缺我这……”
秦桓的脸一白,一口气上不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叶宝葭慌忙替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他的手边,着急地道:“六哥这是干什么?把我带到这里又于事何补?秦大哥你快些回去养病吧,不要再惦记我了。”
秦桓将水一饮而尽,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抬起头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叶宝葭,这一瞬间,眼中仿佛有火苗在跳动:“宝葭妹妹,我们走吧。”
“啊?”叶宝葭没听懂,诧异地看着他。
“离开冀城,我们回我老家去,我在那里长大,对那里了若指掌,我们可以开个书馆,我教人读书习字养家糊口,闲暇时便品茗赏花,再也不用管这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秦桓的胸口急剧地喘息着,声音还带着咳嗽后的破碎,却十分流畅,显然是深思熟虑过了。
叶宝葭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秦大哥,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秦桓急了,“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不是受苦的原因,”叶宝葭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秦大哥,你寒窗十几载,眼看着就可以展现胸中抱负;你爹娘生你养你,含辛茹苦教养你成人;你祖父辛苦了六十载,撑起了秦家的门户,好不容易等到你可以帮他……而你却要为了区区一名女子,就将这冀城中的一切尽数抛弃吗?”
秦桓迟疑了一瞬。
“就算你愿意都放弃,我也无法抛下我的亲人,更无法让武宁侯府家族蒙羞,”叶宝葭的神色冷静,语声淡然,“秦大哥,今日之话,你尽数忘了吧,你我有缘无份,今日再见一面,已经是于礼不合,还望你早日将我忘了,重觅一位美娇娘……”
“宝葭妹妹……”秦桓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惨然,“你是不是……心里没有我?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
叶宝葭默然,好一会儿才道:“秦大哥,若是你这样想会心里舒服一些,那你就这样以为吧。”
门“哐啷”一声被推开了,叶慕彦走了进来,急急地问:“怎么样,你们俩商量出个结果来了吗?走不走,走的话我来替你们安排。”
“六哥,”叶宝葭淡淡地道,“我们回家吧。”
马车渐行渐远,那幢小农舍渐渐消失在了叶宝葭的视线中,唯有那个站在农舍前的孱弱身影,却固执地挥之不去,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一瞬间,止不住的感伤涌上心头,她瞬息之间红了眼眶。
窗帘被挑开了,叶慕彦默默地看着她。
她慌忙背过脸去,擦了擦眼泪,小声道:“眼里进沙子了。”
“十妹……”叶慕彦的声音沙哑,眼中掠过一丝痛苦之色:“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当初帮着秦桓,也不会生出这档子事情来。”
叶宝葭眼底还挂着几点莹光,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露出了一丝笑意:“怪六哥能当饭吃吗?六哥一心为我,都要将我私奔送走了,若是祖母知道了,得让你好好吃一顿竹笋炒肉。”
这几句插科打诨,让叶慕彦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他凝视着叶宝葭,轻声问:“真的不想走吗?”
叶宝葭摇了摇头,正色道:“六哥,你舍得我走吗?”
“这不是舍不舍得的事情,什么都没有你的幸福要紧,”叶慕彦郑重地道,“若是你想走,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我,祖母、四叔和婶娘那里我都会安顿好的。”
叶宝葭瞪了他一眼:“我才不走呢,我喜欢咱们家,打算赖在家里当一辈子姑娘。”
这笑话可一点儿也不好笑,叶慕彦的嘴角勉强勾了勾:“好,你要在家呆一辈子,六哥养你一辈子。”
“那可说好了,以后你娶了媳妇有了六嫂,也不许嫌弃我。”叶宝葭一脸美滋滋的。
“养自家妹妹,要是有人敢嫌弃你,祖母一定第一个请他吃竹笋炒肉。”叶慕彦终于笑了。
马车忽然打了个趔趄,前面的车夫惊呼了一声,使劲地勒着缰绳,一连“吁”了好几声这才停了下来,叶慕彦愣了一下,策马到了前面一看,只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直通通地拦在了他们面前,看上去气势骇人得很。
他正要呵斥,从马车上施施然走下来一个人,正是当今天子的贴身内侍李德。
“原来是叶大人,”李德笑吟吟地拱手见礼,“我家公子的马车轱辘有些坏了,车子不听使唤撞了过来,幸好没什么事。”
叶慕彦连忙道:“原来是李公公,不妨事,四公子要不要到我家马车上来暂时歇息片刻?舍妹暂避一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