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吴用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郎君离开之前,曾对我说,这一回怕是要狠狠得罪高俅,若是如此,怕是禁军会来!”孔厚神色凝重,语气低沉,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可怕事实。
朱武这时反倒是松了口气,“若是调动禁军,今年是不可能了。”
“哦?”吴用好奇心顿起,急切地追问道,“为何?”
“其一,天气!”朱武伸出一根手指,朝空中指了指,“如今十月已然过半,若要等禁军开拔,最快也得到腊月时节。东京汴梁那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怎会愿意在这冰天雪地中吃苦受罪?所以,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延后出兵。其二么……”
“其二便是朝廷要出禁军,首先便是得汴梁城内的那位官家点头,”裴宣这时开口道,“一般程序上是官家点头,枢密院调兵,三衙派兵,三司筹备银钱粮草,最后才是禁军开拔。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消息能不能顺利传到官家耳中都犹未可知。至于后续环节,枢密院和三衙在调兵数量、兵种选择上,定会争论不休,扯皮不断,再加上年末时节,三司那边的钱粮储备有没有空缺,更是个大问题!”
裴宣出身京兆府孔目,对禁军相关事务可谓了如指掌。
关胜等人虽个个武艺高强,勇猛过人,却都没有在禁军任职的经历。
而与禁军有些渊源的周侗,此时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全然不见踪影。
众人只能全神贯注地听裴宣讲解那些复杂繁琐的程序流程。
朱武听完裴宣的详细阐述,不禁拱手称赞:“小人虽也略知一二,可与裴总管这般细致入微的讲解相比,实在是自愧不如。”
说完,朱武轻咳一声,环视诸人,道:“所以,很有可能只是郓城县自身厢军前来,若是郓州下令……”
孔厚这时神色轻松许多,笑道:“也不会轻松太多,需要知州向路里的转运司上条陈,转运司评估,再上报枢密院,枢密院审核,如果是出兵和咱们打一场,还得是官家点头,这样枢密院向路里的安抚使司下调令,安抚使司盖了大印,转到州城,州里才能调动厢军,否则,私自调兵,安抚使司那边第一个就饶不了知州!”
吴用听完,心中虽明白了些,却又想起平日里所见,不禁疑惑道:“平日里晚生见衙门用厢军当做役夫使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也没见如此麻烦啊!”
“哼,那不过是银钱作祟罢了。”裴宣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这充当徭役能从中获利,他们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打仗却是要命的事儿,没有正规调令,就算钱给得再多,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私自调兵,可是咱们大宋的大忌!”
“乖乖!”郝思文忍不住惊叹一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这调兵竟然这么麻烦!俺还以为,当官的一声令下,那些兵就得乖乖开拔呢。没想到,光是个开头,就有这么多名堂!”
朱武笑着看了一眼郝思文等人,突然正色道:“莫说朝廷,便是咱们梁山,你要是没有郎君命令,也别想调动后山训练营的一兵一卒!”
“一切行动听指挥!”杨林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唰”地站起身,双脚并拢,立正站好,大声喊道。
郝思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杨教头,朱军师,俺就这么随口一说。”
“为将者当谨言慎行!”关胜看了一眼杨林,转头对郝思文语重心长地说道,“平日里也要有这份谨慎之心!”
“小弟受教!”郝思文连忙拱手致歉,一脸正色,“兄弟也是昏了头,在聚义厅说笑也是不该,下了会,俺就找裴总管领罚!”
吴用听了朱武、裴宣和孔厚的一番解说,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不禁想起之前姜老太公说过的话,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裴总管,那些石碣村的民众,咱们先好生安置起来。等郎君回来,再听他的安排。至于安抚之事,便要仰仗广惠大师了。两位觉得如何?”
“自当如此!”裴宣点头表示赞同。
“贫僧自当尽力!”广惠单手合十,微微欠身。
会议结束之时,金沙滩上也来了一群拖家带口的人,正是刚刚被夺了土地的石碣村村民。
只见其中几人身上还沾染着斑斑血迹,手中紧紧握着锄头,锄头刃上的血液已然干枯,呈现出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