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缥缈阁。
离奴打听到有从岭南运来的新鲜荔枝卖,白姬就使唤元曜出门去买。元曜提着竹篮,拿着钱袋奔去集市,但荔枝早已经卖完了。虽然荔枝的价格非常昂贵,但却往往一运到长安,就被分送往王公贵族之家,没有剩余。
岭南旅商见元曜垂头丧气,就让他等下一批荔枝抵达,说到时候他提前卖给他一些,不过要加十两银子。
元曜提着沉重的钱袋往回走,他觉得提着空篮子回去,白姬一定会不高兴,打算买一些别的水果凑数。
元曜正在集市转悠,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果然是元老弟!”
元曜回头一看,那人雄壮魁梧,黑面虬髯,不是任猛又是谁?
“任大哥,好久不见了!”元曜欢喜地道。
任猛亲切地拉了元曜的手,笑道:“今天既然碰上了,正好我有几坛好酒,走,走,去我那里畅饮几杯!”
“好。”元曜爽快地答应了。
任猛和元曜说说笑笑地走向常安坊。一路行去,元曜觉得有些奇怪。平时,即使是大白天,各个坊间的道路边,屋檐下,树荫里,墙角处都多多少少会站着一些非人,它们会盯着过往的行人看,但不会伤害行人。而今天走入常安坊之后,路上连半个非人都没看见,似乎干净得太诡异了。
任猛笑道:“我一直等着元老弟来找我饮酒,元老弟却一直没来。”
元曜笑道:“上次分别之后,小生来找过任大哥,可是没有找到佛隐寺,也没有找到你,只看到一处荒废多年的寺院。”
任猛哈哈大笑:“你一定没往里走。我就借住在荒寺后面的僧房里。”
“啊,原来是这样。”
任猛和元曜来到荒寺,穿过荒烟蔓草,踏过断壁残垣,走到了最里面。在齐腰深的杂草之中,果然有几间破旧的僧房掩映其中,这就是任猛的落脚之处。
元曜走进僧舍,发现陈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席一被而已。四周的墙角上都结着蛛丝,地上散落着很多空酒坛,墙上悬挂着一把大环刀。
元曜、任猛席地而坐,任猛拿出了一坛好酒,摆了两个大碗,他拍开泥封,将酒倒入酒碗里。
“这酒是在前院的佛像边发现的,不知道是谁供奉的祭品。佛祖不喝酒,摆着也是浪费,我就拿来喝了。”
元曜发现这酒就是他之前放在佛像前的东西,笑道:“也许,这酒本来就是为任大哥准备的。”
“哈哈哈--”任猛大笑,与小书生干了一碗酒。
“任大哥是哪里人氏?今年贵庚?”元曜一边喝酒,一边问道。
任猛道:“我乃郓州人氏,从小父母双亡,跟随师父在山中习武。十六岁流浪江湖,游侠四方。如今,已到了三十而立之岁了。”
元曜笑道:“任大哥一定去过不少地方。”
任猛笑道:“江湖浪人,四海为家,大江南北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元曜很羡慕,道:“小生也想像任大哥一样浪迹天涯,行侠仗义。”
任猛大笑,道:“男儿志在四方。元老弟肯与我结伴同游,那就太好了。”
元曜浮想了一番和任猛四处游侠的场面,很是心驰神往。但是,转念一想,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怕寸步难行。而且,他的身体也不太好,承受不了餐风露宿,颠沛跋涉之苦。再说,他如果提出要和任猛去游侠,即使白姬同意了,离奴也会骂得他狗血淋头。
元曜的游侠之梦尚未开始,就破灭了:“仔细一想,小生并不适合去游侠。”
任猛笑道:“并非一定要游侠,才是侠客。元老弟威武不屈,敢为弱者出头,已经有一颗侠义之心了。”
因为天气闷热,任猛脱了外衣,赤着胳膊纵情豪饮。
元曜看见任猛的左臂上纹着一条黑色双头蛇,不由得一愣。
任猛一边和元曜喝酒,一边说起了自己游侠的往事。
元曜听得有些糊涂,任猛说的往事在时间上有矛盾,比如他说他某某年在徐州杀了一个贪酷的恶吏,而元曜屈指一算,在那一年,按任猛的年纪来算,他应该才七岁。他总是在说二十年前的往事,而他现在才三十岁。
任猛的神色不像在说谎,事情的因果,其中的细节也说得十分清楚。元曜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指出,只当是任猛喝醉了,记错了年月。
“任大哥这次来长安做什么?也是为游侠?”元曜问道。
任猛有些迷惑,他想了想,道:“我这次来长安,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奇怪,我怎么记不起是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