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自己已质子身份被秦军压送回国,就算不被人嘲笑怕也是受不了什么礼遇,却没想到,自从他入秦以后,这军中不仅没人嘲讽于他,甚至全军上下对他都是小心翼翼,一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对他再三询问,生怕他受了半点不敬。
初时他还有些不解,现在看来,怕是这军中早已受到了嬴政的指示,才让他在秦军中过得舒坦。
眼看着王翦直直的把自己往那咸阳宫所在之地带去,施勋估么着,嬴政怕是根本没想让他住在燕使馆中,而是打算直接在宫里给自己找个地方。
满面忧愁的抬头看去,施勋有时候觉得,嬴政这小孩对自己,好的有些过头了……
一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对一个只是跟他童年有所交集的师兄如此之好,确实是不太正常。
尤其这人还是号称六亲不认,翻脸不认人的典范。
施勋心中虽怀疑着嬴政,却又忍不住想着,或许嬴政本来便如此,他后来之所以会杀燕丹,只是因为历史上的燕丹对他与别人一样,竭尽嘲讽。
而现在,他不是燕丹,他少时与嬴政亲如兄弟,那嬴政对他好,应当也是说的过去。
施勋这想法若是给河洛知道了,怕是又少不得招来一阵冷嘲,因为嬴政所报的心思,他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但即便是这样,一切也终不会改变。
王翦命左右军侍带着侍婢候于宫外,而他果然是直接带着施勋向宫内走去。
施勋目不斜视的跟在王翦后面,偶尔瞟两眼秦王宫,暗自感叹这古老宫殿的威严与宏伟。
十万大军刚至城外时嬴政便得了消息,匆匆忙忙结束早朝回到寝殿,嬴政谴着宫侍换下一身朝服,自己去内殿穿了身普通的深色长衣出来。
整了整胸前的衣襟,嬴政绕着殿内走了两步,摇头晃脑的找着些什么。
此时殿外忽的起了声响,嬴政一愣,就听门外轻敲了两下,侍卫的声音低低传来,“储君,王将军已带人进了院口。”
师兄!嬴政急着上前了两步,忽的又停下摸了摸腰间,脑中一晃,连忙跑进内殿,将朝服上一团枯黄解了下来系在腰间,这才急急向着殿外窜去。
殿门刚一打开,嬴政一脚跨出,虽是半身还在殿中,眼神却早已顺着青石板路,盯在了那缓缓而来的青年身上。
“师兄!”
青年耳朵一动,抬头眯眼向前看去,在见到殿前站着的嬴政时面上微有一怔,随后扯开嘴角,露出个温柔的笑来,“嘿!政儿。”
青衫,墨发,气韵悠然。
青年长身玉立,眉眼柔和,脸上的笑容让人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暖意。
嬴政眼中流露出喜色,几步踏下台阶,一把将王翦挥了个踉跄,“碰!”的一声将施勋拥入了怀中。
王翦张着嘴,满脸讶异的看着身后两人,然后回过头,盯着殿前面无表情的侍卫看了会儿,自讨没趣的顺着墙根走了。
施勋被嬴政连头带脸的捂在怀里,闷得喘不过气来,感叹着这小子的胸肌真是越来越结实了。
抬着手拍了拍嬴政的肩膀,施勋闷声道:“政儿,师兄要被你闷死了!”
嬴政警觉,连忙松了松手臂,给了施勋喘气的机会。
搂着施勋细细看了看,嬴政喟叹道:“师兄,你总算肯来秦了。”
施勋眉梢一挑,好笑的从嬴政怀中挣出,“不是你派兵逼我来的么。”
泰然自若的看着施勋,嬴政眼神微沉,“是我的错,师兄可是怪我派兵逼你来秦?可若不如此,我怕今生,师兄都不会想着来秦见我。”
确实也是,自从嬴政年少时与燕丹分离后,除了燕丹来秦为质这段时间,历史上两人可以说是互为死敌,燕丹机关算尽,派人刺杀,嬴政则怨恨满腹,千里追凶,而最后,直至燕丹身死,两人也再没相见。
究竟燕丹来秦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导致昔日玩伴变为仇敌,历史上却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只是猜测秦始皇为了一统山河,而不顾往日友情。
若是以前那燕丹倒还有可能,可现在看来,施勋与嬴政不仅同为师兄弟,而嬴政对施勋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那么日后之事,是否…也可避免。
想着历史上嬴政因不让燕丹回国,而说的那句有名的“乌头白,马生角,乃许耳!”,施勋深觉蛋疼。
许是察觉出施勋的神色不对,嬴政垂着双眸,伸手轻扯住施勋袖口,“师兄,你是在怪我么。”
施勋猛的回过神来,看着嬴政眼底的不安,心中又是一软,“不怪,师兄怎会怪你。”
见嬴政稍有放松,施勋又道:“不过你此番做法却是不对,师兄说过迟早会来找你,你这样逼迫燕王,难道不怕受损么。”
施勋这番话处处为嬴政着想,倒像是没把自己当做燕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