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晋开车到医院接宋铮舟赶去码头,我借口上厕所甩掉了两名看护我的保镖,我跑出医院拦了一辆出租,告诉司机去新湖码头,司机按掉空车的灯牌听见我去码头,他立刻反悔说不拉,让我下去坐别的车,我不肯下,威胁他不开就投诉,他叫苦不迭拍大腿哀求我,“小姐,那片地界现在正乱,到处是尸体和鲜血,方圆几里地都拉上了警戒线,谁都进不去,再说这几天黑帮和警察交锋就没停过,这不是自己找枪子儿崩吗。”
我说我男人在码头,我得去看看他活着吗。
司机愣了下,“你男人是黑帮的还是警察?”
我说不是警察。
他倒吸口冷气,眼睛在我身上搜寻了几秒,不知道找什么,他嘟囔了句真倒霉,早知道不停了。
车开出一半他劝我赶紧换个男人,连黑帮头子都倒了,手底下人能得着好吗,他从后视镜看着我苍白焦急的脸,“这么俊的姑娘,还愁找不到正经男人过日子吗。那些混社会的都不是好东西,平时坑蒙拐骗欺男霸女,早晚都要完的。”
我胸腔积了一口气,他每个字都让我心烦意乱,我死死握着拳头朝他大喊闭嘴,司机被我忽然的爆发吓了一跳,他慌忙点头,一声不吭把车开得飞快。
此时的秦彪已经穷途末路,他满身血污藏在一处破旧仓库里,周围只还剩下零零散散的十几个手下。
他们蓬头垢面跌坐在地上,每个人都受了伤,脸上的灰烬后隐藏着死灰般无边无际的绝望。
外面的枪声还在响,一声比一声逼近,几乎就在仓库外面的位置,不将他们逼出去誓不罢休。
炮火声惊动了海面啼飞的鸥鸟,一缕缕黑烟腾空而起,弥漫在整个码头。
秦彪捂着耳朵,他不想听,可那些声音偏偏无孔不入钻进他耳朵里,撕扯着他一生显赫的骄傲。
阿康扒着门缝看了一眼,他回头龇牙咧嘴说,“五爷,我看到沈局长了。”
秦彪猛地抬起头,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喜悦还是仓皇,“他和谁?”
阿康说站在一堆警察中间,拿着一把短枪。
秦彪握了握拳,他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像是来救我们吗?”
阿康没说话,他黯淡的眼神让秦彪慌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口,将木栓向一侧抽出,他透过门缝望向人山人海的外面,灰色烟雾笼罩住这片曾生机勃勃的码头,重叠在一起的死尸覆盖住每一处沙尘与海滩,有他的人,也有条子。
空气里都是腐烂的挥发的血腥味。
沈烛尘站在数百名警察的正中央,他身上的警服纤尘不染,他无比肃穆凝视着大门紧闭的仓库,没有任何举动,仅仅是站在那里,秦彪就已经明白了。
他不是来救自己,而是来抓捕自己。
他顺着木门滑坐下去,瘫软在肮脏泥泞的地上,无比癫狂放声大笑,阿康忍着小腿伤口的巨痛扶住他手臂,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然而秦彪已经垮了,他甚至连站起来输得英勇的力气都没有。
仓库外的大批刑警和仓库内的亡命徒开始了一场漫长的对峙和僵持。
王队长走到沈烛尘身后小声问他是否强攻,他摆了摆手,示意继续等下去。
王队长刚要离开,沈烛尘又忽然叫住他,“秦彪的庄园里找到了什么人吗。”
“他的情妇柳芷伦,还有长女秦娆,其他都是佣人,小女儿也没有找到。”
沈烛尘蹙眉,“只是这些。”
王队长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问他是否还漏掉了谁。
沈烛尘抿唇沉默了片刻,沉声说没有。
秦彪在一阵消沉后忽然漾起一丝阴狠的杀机,他掏出一把枪,将仅剩的子弹灌入进去,他看着阿康,“反正也是死路一条,我们还不如玩命冲出去,逃了就逃了,逃不了再死!”
阿康大惊,“五爷,外面到处都是条子,已经没有能走的路了。”
秦彪爬起来跪在地上透过门缝指了指对面,“码头东南有一条山间隧道,我们从那里进森林,那一笔钱收买村民扮成庄稼汉,只要摆脱条子的围剿,一定有出来的路。”
阿康看了一眼外面虎视眈眈的条子,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他咬了咬牙,“行,哥几个跟着五爷再他妈拼一次!”
秦彪在黑道混了几十年,深知这一行风云莫测,所以不管是任何地方他给自己留一把后手,他吩咐手下搬开井盖上的石砖,里面是一处空井,井底有一条离开仓库通往海边的隧道,阿康扶着他爬下去,所有人在后面有条不紊跟上,井的另一面因为年头太久已经长出茂密的杂草,秦彪非常吃力拨弄开草堆,他刚要庆祝逃出生天,忽然发现整片海岸都已落在条子的掌控中,漫山遍野的警服在晃动,无数特警埋伏在山涧和港口层层包围,浩瀚的水路之外,唯一一条通往村庄的土路也被封死,目光所及之处停泊着数十辆警车,到处都是警笛鸣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