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站在了一片浓密的柳树荫底下。
因为是白天,K歌厅还没什么生意,四个打工的女孩贪凉快,在门口的树荫下,支了一张小桌搓麻将。容颜换了又换,青春却都年年相似。
如果我上技校的话,如今都已经要开始实习,可以领着实习工资悠闲地打麻将,我爸妈不用担心我早恋,反倒该计划给我介绍个对象了,而我不用为该死的英文痛苦,也不用喜欢个男生还要偷偷摸摸,只需边上班,边思考下班后究竟是去跳舞还是打麻将,是去见男朋友还是去见女朋友。
如果我放弃为英语做苦行僧,靠着一点小聪明和一般的努力,成绩应该也能混个中上,还能多出大把时间研究一下流行时尚,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着童云珠出去玩,生活肯定比现在摇曳生姿。
几个女孩打了好几圈麻将,我仍站在树荫下发呆,她们半是好奇,半是警惕地问:“小姐,你等人吗?”
我恍惚地看着她们,沉默了一会儿问:“小波在吗?”
一个女孩边搓着牌,边说:“小波?没这个人……”另一个女孩打了一下她的手:“不会是许老板吧?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她抬头瞪向我:“你究竟找谁?”
我笑了笑,转身离去。
人生啊,风景总有多种,可究竟哪一种风景是自己最想要的?
我可以选择放弃,也可以选择坚持,可究竟哪一种才是多年后,我不会有遗憾的?
以前,不懂得,如今努力过、失望过,才明白陈劲当时的意思,“坚持”这两个字也许比世界上任何字都难写。
已经走到河边,马上就要到家时,却突然想起包里装着给小波的礼物,可是……如果我选择了放弃,那包里的礼物也就绝对不用送出去了。我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起了呆,到底哪种人生的风景是我最想要的?
我转身向歌厅跑去。
听到我的脚步声,四个女孩都抬起头惊诧地看着我,我掏出包里的牛皮信封递给她们,她们看着信封上的名字研究。
我说:“这是给许小波的,就你们的小老板,知道吧?”
四个女孩立即点头,我转身离去。
我慢慢踱着步,回到了家中,取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暑假计划。
从明天起每天背一小时英文,背十个英文单词,看半小时语法,剩下的时间才可以自由支配。
我重重又重重地把自己的名字“罗琦琦”签在了计划下面。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的誓言,在没有希望的漫长中,没有喜悦的枯燥中,这是我唯一能给自己的约束和力量。
把暑假计划书有字的一面朝下压在书桌的玻璃板下,除了“罗琦琦”三个字,因为力透纸背,露了痕迹,别的地方只是一张白纸。
这本就是只写给自己看的,不是给他人看的。
低头看着雪白的纸,心里有了莫名的寂寞和伤感,这些辛苦的努力,这些痛苦的挣扎,只有自己才知道。大人眼中缤纷灿烂的青春,其实完全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忍不住握笔在一张信纸上,一遍遍写着“长弓”,写满一张纸,就换另一张。这是我这些年不知不觉中养成的毛病,每当难过时,都喜欢写“长弓”,好似这样就能把心底的难过释放出去。
在马力同学的吵嚷下,接风洗尘是假,吃喝玩乐是真,我和杨军、马力、吴昊、马蹄一帮同学聚会了一次。
聚会的时候,吴昊一脸神秘地对我说:“我听夏令营回来的同学说你和张骏……”
我夸张地做了一个受宠若惊的动作:“没想到多说了两句话,就有此荣幸做张骏同学的绯闻女友,太激动了!”我嘻嘻笑着,“上个学期,我和班长晚自习一起回了几次家,人家还说我和沈远哲有问题呢!”我指指马蹄,“刚开始,我和马蹄坐同桌的时候,你们不是还把我们俩往一块凑嘛!说我们不是冤家不聚头!”
马蹄恨恨地说:“竟然把我的名字和罗琦琦联系到一起,我那么没审美品位吗?”
我毫不客气地一掌打在了他背上,他夸张地惨叫:“说她暗恋张骏我倒相信,说张骏喜欢她,我坚决不信!”
我心突地一紧,脸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却看到大家都在笑,原来只是个玩笑,我也立即跟着大家大声地笑。
嘻嘻哈哈中,关于张骏的事情就轻松地揭了过去。我们这个年龄,眉眼长得好看一点的男生女生都免不了被传这样那样的小道流言,像张骏这种流言满天飞的,绯闻女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聚会结束后,马力等大家都走了,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一边:“你老实说吧,你和张骏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又是紧张,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不是解释过了吗?就普通同学。”
“少来!普通同学会特意晚上跟着你回家?”
“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