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嘶哑,全是怯弱,她战战兢兢地站在妈妈面前。兰清秋一看到她,像所有的悲痛都找到发泄口。她疯了般冲过来,又止住,仇恨地打量着许诺,眉深深地皱起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
许诺低头,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穿的是莫铖的T恤,她的上衣服被撕坏了,没法穿,刚才跑得急,她套了莫铖的T恤就出来了。她不安地拉紧胸口,可兰清秋隐约已经猜出来,她上前一步,看到许诺脖子不寻常的痕迹。
她哪会不懂那是什么,兰清秋脸一青,几乎要站不住,尔后抬起手,狠狠地给许诺一巴掌:“你跑哪里鬼混了?我不是叫你去给阿公买药,陪着他吗?”
“妈——”许诺乞求地叫她。
“别叫我,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兰清秋气得快喘不快过气,她用力地推着许诺,“滚,你给我滚!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鬼混,跟你那个没良心的爸爸一模一样!”
许诺被推得连退了好几步,她不敢反驳,沉默地任妈妈骂着,身体好冷,可被打的部位却羞耻地肿起来。她不敢抬头,这一声声指责像一座座巨山压得她抬不起头,妈妈骂得对,她不要脸,她出去鬼混,没去给阿公买药,没陪着他……
对,阿公?阿公怎么样了?许诺恐慌地抬头,她的脸肿了起来,看起来狼狈极了,她几乎用了所有的勇敢问:“妈,阿公呢?”
一提到阿公,兰清秋也崩溃了,她也不打女儿了,转身去找躺在担架的人,边走边哭:“阿爸,我可怜的阿爸……”
这一声声哀嚎,如冰锥敲进许诺的心里,打得她血肉模糊。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担架,却怎么也不敢去看他一眼。她不要,她真的不要去面对这一切,可她终于还是抬起脚,一步一步向前,每一步都耗尽她所有的勇气和力量,许诺站在担架面前,颤抖地拿开白床单。
是张熟悉的脸,他还是那么英俊,像睡着了,还做着梦。
脸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他只是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的鼻梁依旧高挺,嘴唇饱满,还是那么英俊,她最喜欢最爱的模样。
可他再也不会乐呵呵地冲她笑了,再也没有一个男人把她从冰天雪地解救出来,再也没有一件温暖的军大衣包着她,再也不会有个宽阔的背让她依靠,让她撒娇了,再也不会有了,再也没有了……
眼泪一滴滴落在阿公安详的脸庞,许诺哽咽问:“妈,阿公这是怎么了?”
兰清秋没听到,她还在哭,她在哭她没了父亲,她成了孤儿。后人没人会在耳边絮叨着让她再婚,担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喝太多酒伤胃,她成了无人关心的孤儿了,她成了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她哭着,那么伤心那么绝望:“阿爸,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让你在地板躺了一夜没人知道……”
兰飞赫是突发脑血栓,倒在客厅,家里没人,没人发现,他就这样去了。等兰清秋到家,发现父亲时,他身体都凉了,她不相信,叫了救护车,还要送到医院抢救。可来不及就是来不及,他没等到任何亲人,就这样静悄悄地去了。
眼泪落在老人冰凉的脸上,许诺摸了摸阿公的脸,好冷,阿公好冷。她抱着他,把脸贴到他脸上,还是冷。是自己让阿公那么冷的,如果她不去莫铖的生日宴,就不会酒醉,就不会留宿,就不会不回家,她会去买药,陪着阿公,阿公要生病了,她也会发现,及时送他去医院,他就不会走。
对,就是这样,如果不是莫铖,阿公就不会死!都是莫铖的错!他的错!
许诺站起来,她温柔地擦干净阿公脸上的眼泪,一点一点地擦干净,很细心,很温柔,很小心,她一点都舍不得让阿公感到疼,她擦干净,又望着这个生命中最爱的男人,神情古怪,很温柔又很痛苦。
阿公,我替你报仇。
许诺在心底说,她碎掉的心全部变硬,化成尖厉的刀,一面对着自己,一面对着莫铖。
对,全是莫铖的错!都是他,强迫他,还害她失去阿公!
阿公,我很快就回来,回来陪你。
许诺又把脸贴到阿公脸上,尔后,果断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往外走。
“许诺,你要去哪里?”兰清秋在后面喊。
许诺没有回头,她随便叫了辆车,清醒地报出地名。
下了车,天还是灰蒙蒙,街上没什么人,就附近有家水果摊,在开店。许诺走过去,老板热情地打招呼:“小姑娘,买水果?”
许诺掏出钱,指着长长的西瓜刀:“那个能卖给我吗?”
老板有些莫名:“小姑娘,我卖水果的。”
“够吗?”许诺又掏出一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