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嫣的卧室修得十分富丽堂皇。绿玛瑙地面,花梨木家具,象牙摆件,一面落地镜立在梳妆台旁,里面映出的影像十分清晰,并不是这个时代的铜镜,也许是其他国家进贡来的,被赐给了花语嫣。
这些都不是重点,步天音也无心去欣赏,重点是进门的屏风上挂了一幅画。
画上一位白衣潇洒的公子,背影用林间清泉、山中明月、氤氲溪水、花草木石点缀,画面风流透骨,璀璨夺目。画上还题了八个清秀的字:天人少年,国士无双。
画上之人正是云长歌。
步天音多看了那幅画两眼,在侍女的引领下绕过屏风,床前还有一道更小的屏风,只是普通的仕女图,后面是偌大的粉色的床幔,遮住了整张罗床。侍女对里面一礼,恭敬道:“公主,步小姐来了。”
有侍女自屏风后娓娓现身,卷起及地的长幔,露出花语嫣一张血色褪尽后苍白的脸,尔后两个侍女对花语嫣敛衽行礼,低头退了出去,将门从外面带上。
南织也被步天音留在了外面,此时屋内只有步天音与花语嫣两人。花语嫣似乎刚刚哭过,想来该是韦贵妃刚走不久,她刚“装”完。
她的面色虽然苍白,眼神却还是那么一副算计人的阴险样子。花语嫣笑着勉强撑起半边身子,拉着步天音坐到床边,十分关切问道:“天音妹妹,天风怎么样了,还没有回家吧?我已经跟父皇说了,上午的事情只是误会,可是父皇竟然不听我的……”
步天音心中笑得越冷,面上却越是温和,她睨了眼花语嫣手腕处露出的纱布一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道:“入肉三分一定很疼吧?天音斗胆想看看四公主的伤口。”
“这……”花语嫣怔住,为难道:“我怕吓到天音妹妹。”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步天音莞尔一笑。
花语嫣尴尬的将袖子撸到手肘处,露出小臂上缠得厚厚的一层纱布,隐约渗出了血迹。
步天音微微挑眉,问道:“四公主可否说一下上午的情况?”
花语嫣假装站在她这边,以护着步天风的语气讲述了一遍,步天音听着她一本真经的胡说八道,也笑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凭四公主一句话,天音说的可对?”
花语嫣一听,果然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即使她在刻意的隐忍着,可她就是这种凡事都会写在脸上的人,无论如何也会破绽百出。她低头,说道:“我说话父皇也不一定会听,但是我也不想父皇因此对天风,甚至对你们步世家有什么看法,步家这些年上缴国税,下助百姓,父皇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奉劝父皇的。”
她心里这点小九九怎么可能瞒得过步天音的眼?步天音顺她的话说道:“如果天风无事,天音自然会送上最好的滋补药材给四公主,公主放心,这疤一定不会落下的。”
花语嫣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她说道:“补药我这里有的是,我想……天音妹妹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将云公子的无色琴送我?我只要想着自己还要学琴,伤势就一定好得很快的!”
步天音勾唇一笑,痛快的应下:“好。无色琴我会双手奉上,还请公主履行承诺,我不想天风在外面流浪太久。”
步天音回到步府后,便命人将无色琴送去了公主府。四公主也回话表示,今日之事只是误会,明日便会无事。南织伺候步天音洗漱,问她道:“小姐为何要将无色琴送给她?”
步天音懒洋洋躺在地上的薄毯上,有了困意,恹恹道:“放在我这里也没有用,瑶琴大赛不举办了,十万两奖金没了,我还学琴做什么?她演的这出戏,不就是想让我拿无色琴跟她换天风平安吗?”
南织道:“她看起来并不像有此头脑的人。”
“她当然没有这个脑子,”步天音闭了眼,声音越来越低,“一定是有人给她出的主意,或许是叶清音,她随时随地都能利用花语嫣那个笨蛋……”
最后几个字声如蚊呐,南织幽幽低叹了一声,将薄毯给她盖上。
步天音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片笙歌,有端着茶点和酒水的下人行色匆匆的穿插往来,是一场春日夜宴。一个小女孩离了席,她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见她走着走着,突然来到一片灯火稀少的萧条小径,她依旧向前走着,入目的景色越来越黑,好在夜空还有一轮缺月,散发着冷淡的月光。
不远处,有一个似乎同样也在彷徨的小男孩。
走近了才发现小女孩原来只到那个小男孩的下巴,穿着小小的绣花鞋子,小小的粉色裙子,小小的手,右脸上一块明显的黑炭胎记。
竟然是小时候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