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宁城内枪声大作,火光冲天,远在数十里外的地方都可以看到被大火映红的夜空,距离巩宁城不过十余里外的西北军大营自然不会察觉不到,一察觉巩宁城有异动,大营就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军号声,不过,部队紧急集合之后接到的命令却是原地待命,然后就没了下文。
司令部大楼楼顶,汤秉灿一声不吭的望着火光冲天的巩宁城,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参谋长秋擎黄心有不忍,轻叹道:“这一场战乱,至少毁掉半个巩宁城,这可是数十年的心血。。。。。。。”
汤秉灿却道:“从枪声的密集程度来判断,打的也算是激烈,只怕伤亡不会小,让军区医院做好相应的准备。”
“不会是打上火了,假戏真做罢?”秋擎黄有些担心,真要是伤亡太大可就得不偿失了,眼下铁路交通被切断,一应药品和医疗用品无法及时补充,若是消耗太多他不免有些心痛。
“朱山海可不笨,若是被他轻易得手,不定反倒会生疑。”汤秉灿缓声道:“西北这出大戏,他可是主角,不能让他提前撂挑子。”
秋擎黄道:“咱们不增援,他会不会起疑?”
“谁说咱们不增援?”汤秉灿说着打燃打火机看了看手表,慢条斯理的道:“再等等,等到约定的信号,再派两个团前去东门接应。”
说到这里他一笑,“事起仓促,情况不明,又是夜战,贸然插手容易引发更大的混战,按兵不动以做观望也是情理中事,况且,从西北的大局来说,外有强敌,不宜大规模内讧,这些理由够不够?”
“嘀铃铃”电话铃声一响,左宗棠迅速拿起话筒,就听的话筒里传来慈安颇为急促的声音,“战况如何?可有联系上汤秉灿?他可有出兵援助?”
“回皇太后,变生肘腋,事发仓促,尽管殊死抵抗,也依然不敌,乱军已占据西门、小西门和南门,正不断涌入,多处要点失守。与军区的电话线早被切断,一直无法联系上,也不见汤秉灿出兵增援的迹象。”
电话另一端,一直强做镇静的慈安终是有些慌神了,“那怎么办?”
“如果汤秉灿不出兵救援,唯有撤出巩宁,微臣恳祈皇太后命禁卫军从东面破墙突围,微臣誓死接应,护送皇太后皇上撤离巩宁。。。。。。。。”
慈安呆呆的握着话筒半晌无语,汤秉灿按兵不动,坐视巩宁大乱,是什么意图?左宗棠的督标营经此一战基本是被打残了,突围出去等待她娘俩的又是什么下场?区别只在于是落在朱山海手里还是落在冯仁轩手里。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话筒里传来左宗棠焦急的声音,“情况紧急,还望皇太后速做决断。。。。。。。”
很快,慈安就镇定下来,如果非要让她在朱山海和冯仁轩两人之间做一个选择,她宁愿选择朱山海,毕竟朱山海是满人,况且,突围出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她不能让皇帝冒险,打定主意,她沉声道:“本宫相信汤秉灿不会坐视不理,本宫决意坚守待援!”
话筒里沉默了一阵,才传来左宗棠略微沙哑的声音,“微臣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必设法周旋营救,微臣恳祈皇太后皇上始终谨记一点,不论是朝廷还是元奇,都会竭力营救。。。。。。。。”
话未说完,话筒里就没了声音,很显然,电话线又断了。
巩宁城内的枪声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的稀疏下来且渐去渐远,待的天色大亮,左宗棠已收拢残部进了军区。
会议室里,秋擎黄奉上一杯热茶,才关切的问道:“损失大不大?”
打了半夜的仗,左宗棠精神依然不错,翻了他一眼道:“伤亡二千以上,城内囤积的武器弹药损失殆尽,你说损失大不大?”
汤秉灿笑道:“部堂大人损失如此严重,咱们也就能顺理成章的撤离了。”
左宗棠道:“都准备妥当了?”
“倒是没准备,怕看出破绽。”汤秉灿道:“不过,借给朱山海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攻击咱们,大可以从容不迫的撤离。”
听的这话,左宗棠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这一撤离,朱山海就完全彻底的掌控整个新疆了,足以与冯仁轩分庭抗礼,因为掌控着慈安娘俩,他在名义上还要盖过冯仁轩一头,不过,如此一来,他也将面对来自内地的朝廷大军攻击。
默然半晌,他才道:“若是英俄不出兵援助,咱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汤秉灿不以为意的道:“朱山海成了气候,却是面临腹背受敌的处境,多半是要极力游说英俄两国出兵援助的,就看两国的反应了。”
上海,镇南王府,长乐书屋。
看着手中的电报,易正行一双浓眉慢慢拧了起来,沉吟了一阵,他才缓声开口道:“皇太后和皇上陷在巩宁,会不会埋下后患?”
“会有什么后患?”易知足语气轻松的问道。
犹豫了下,易正行才道:“皇上毕竟是大清名义上至高无上的领袖,若是在朱山海逼迫下与英俄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我国将处于十分被动的局面。。。。。。。”
听的这话,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不存在什么被动,大不了行废立之事,甚或是更激进一些。。。。。。”
易正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若是皇太后和皇上真敢与英俄等国签订有损国家主权或是利益的条约,大可以废掉光绪皇帝,不,不会是废立那么简单,应该是以此为借口直接覆灭大清改朝换代。
也就是说,这次皇太后皇上陷在巩宁落于朱山海手里,根本就是有预谋的,这是一个大坑!
坐在下首的赵烈文这时斟酌着道:“皇上或许年少不知深浅,但慈安皇太后素来顾全大局,且历经变故,未必会如此糊涂。。。。。。。”
易知足笑道:“不过是一步闲棋罢了,无须刻意纠结。”顿了顿,他接着道:“西北局势已无须刻意封锁,着各大报纸及时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