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洋看着龙烈血,看得很仔细,早上的时候他太震惊了,还没等他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龙烈血就走了,现在终于有了一个近距离观察的机会。
沐昭洋看得肆无忌惮,但龙烈血只是在那里微笑着,任凭沐昭洋的观察,一直到侍者把沐昭洋所要的咖啡端上来的时候,沐昭洋才收起了打量龙烈血的眼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拿铁的香味慢慢的在空气中飘散着,沐昭洋注意到,他对面的那个少年面前,放的不是咖啡,而是一杯清水。
“你不喜欢喝咖啡吗?”时见面的第一句话。
“我个人比较喜欢纯粹一点的东西,如果非要在水里放一点东西的话,我一般会选择茶叶。”自从和胡先生的那次见面之后,龙烈血就慢慢的喜欢上喝茶了,茶里面有很多东西,可以让他不断地品味很久而不厌烦。
“哦!”沐昭洋低着头搅动着他面前的咖啡,“我早上并没有答应你,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今天会来?”
“因为我觉得你也是一个喜欢纯粹一点的东西的人,在这一点上,我们很像,也会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听了这话,沐昭洋仔细的看着龙烈血的眼睛,在龙烈血的眼睛里,他看到的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海面,清澈、纯粹、真诚。
沐昭洋突然之间有了那么一点点被人了解的感动,“这世上又有多少纯粹的东西呢?”
龙烈血也笑了一下,“正因为纯粹的东西太少了,才值得我们去追求。”
“那在你眼里,一家所谓纯粹的公司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对这样的问题龙烈血并不觉得意外的时候就考虑过了。
“在我的眼里,一家纯粹的公司,并非仅仅为了追求利润而存在。”
“哦?”龙烈血的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沐昭洋的意料,“不为追求利润而存在?那还有什么是值得一个公司去追求的呢?
“公司本身是死物,赋予它生命与活力的是人,没有了人,一个公司就什么也不是,如果一个公司仅仅是为了追求利润而存在,那就意味着,组成这个公司的人也只是为了追求钞票而存在,当一个人活到只有这么一种追求的时候,那实在是太可悲了。”
“我不得不说,你的追求实在是太理想主义了。”
“也许我的追求是很理想主义,但我的行动却从来都不理想主义,如果没有实力的支持,所有的理想都只能是空谈。无需否认,现在对我来说,追求利润是公司现在的目标,但却不是公司存在的意义,我希望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仅仅是为了工资或奖金才留下来,我希望公司可以成为一个能让所有公司员工实现个人梦想,展现自己抱负的平台,我们因梦想而聚集在一起,而不是钞票,这确实是很理想主义,但我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一个公司可不是仅仅凭借几个人满腔的理想就能存在的。”昭洋毫不客气的给龙烈血泼了冷水,“所有的创业者,在创业之初,谁没有满腔的理想和抱负呢?就算他的理想仅仅是钱,但你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人或一些人对钞票的追求所产生的狂热情绪,并不比任何其他更高尚的理想弱几分。现实与梦想之间的残酷对比,很快就能让那些心存梦想的人清醒过来。”
“的确很快!”龙烈血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出这两个字,“六年!”
“不错,是六年!”觉得自己有一点激动了,沐昭洋不好意思的朝龙烈血笑了笑,喝了一点咖啡,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很好奇,可以和我说说你是怎样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可以!”沐昭洋点了点头,眼神很复杂,“连上我眼前在的这一家企业,我这近十年的工作时间,我一共在过五家企业,这其中,也包括两家外企。在我的工作岗位上,我也一直在从工作的角度对我所在的企业及其他一些企业做着分析研究。我一共研究过近千家企业的的寿命史,这让我有了一个沮丧的发现……”
龙烈血没有说话,他在很认真地听着。
“通过那些研究,我发现我们国家
,特别是私营企业,都是一些短命鬼。目前世界500i业,其平均寿命40—42年。一般跨国公司的寿命是10—13,以j国为例,它的企业平均寿命是30年,而我们呢,从企业寿命们的那些集团公司,也就是那些大企业的平均寿命只有7年左右,基本上只相当于国外一些小型企业。而我们的大多数企业的生存寿命仅仅为3—7年,这真是一个让人心痛的数字。我们国家每年都有100企业倒闭,这个数字,是目前世界经济第一大国的10倍以上……”
在第一次听到这组数据的时候,龙烈血的内心也是充满了震惊,但他还是没说话,龙烈血知道,沐昭洋会告诉自己想问的那些东西,果然……
“我在得出那样的分析以后,也问了无数个为什么?为什么国外的很多企业在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后,依然生机勃勃,充满活力,而我们的私营企业却很少有能活过十年的?最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把一个企业的生存经历划分为:儿童期少年期青年期壮年期老年期的话,我们的很多企业,一般四年左右就会进入老年期,随之死亡,而国外很多企业的这个期间跨度,都比我们要长得多,需要说明的是,这五个企业的生存期并不是有时间限制的,有些企业,过了100,它还是处于少年期。而所有早早进入老年期的企业他们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可以说,那些过早死亡的企业,在排除大环境的影响后,很多,都是从内部开始死亡的,一般这样的企业在死亡之前都有两个很重要的特征,在企业行政上,官僚风气盛行,在企业人事上,任人唯亲,小人当道……”
说到这里,沐昭洋苦笑了一下,“大概是当初年少轻狂吧!对自己的这个发现,我一直很不服气,总想找机会证明一下自己,总想让别人看看,一个由自己推动的,杜绝了从内部开始死亡的企业,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我尝试了三次,也失败了三次,我所在的三家民企,没有一家活过六年的,看着那些凝聚了自己心血的企业一步步走向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滋味,可真难受,所以每一次,我都会提前离开。这一次,离我递交辞呈的日子大概也不远了,对了,我也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我留下的那个便条你是怎么猜到上面的意思的?”
最后这个问题,沐昭洋已经忍了很久了。他写那个便条的用意,开始的时候只是想讽刺一下某位迟到的“土老板”,沐昭洋想用那张便条告诉他:凭你现在的作为,我就可以断定,你的企业最多只能活过六年。这样做虽然有些狂妄,但沐昭洋不相信,看到便条的人可以明白他的意思,但出乎他的意料,看到便条的是龙烈血。
“你那天走时说的那句话已经提醒了我,我国一般的民营企业的寿命是三到七年,地产行业现在正在升温,利润也比较大。因此,也会吸引更多的公司加入地产业的竞争。从短期看,我国的地产业前景比较广阔,但从长期看,地产行业告别现在的这种暴利时代也是一种必然,当地产行业告别暴利的时候,也是很多经营不善的房地产公司开始大批死去的时候,我判断的房地产行业第一次的洗牌时间是在五年到六年后,到了那时,真正可以生存下来的房地产公司也许不到高峰期的四分之一。”说到这里的龙烈血笑了笑,洒脱而温和,“我想,这也应该是你结合了我国民营企业的生存现状后所作出的判断。”
沐昭洋看着龙烈血,说不出话来。虽然龙烈血还是一个少年,但沐昭洋却没有办法把龙烈血当作一个普通的少年来看,这个人,这个男人,无论是从气度、精神、还是学识上来看,都远远的超过了他这个年龄层所能达到的极限。然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这个人的眼光。当现在市场上的大多数地产公司还陶醉于一片火爆的市场行情的时候,这个人,已经看到了繁华背后所蕴藏着的危机,这个人现在才刚刚入行而已,这是何等可怕犀利的眼光。沐昭洋前些日子做过这样的一个报告给他现在所在的公司,但公司里却把那个报告当作一个笑话,把它束之高阁了。
龙烈血站了起来,向着沐昭洋伸出了右手,“你说你尝试过三次,但却失败了三次。在这里,我请你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我请你把自己的第四次机会留给亿龙。我现在不能给你承诺什么,因为一切都是未知,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一个公司可不是仅仅凭借几个人满腔的理想就能存在的,可我要说的是,一个无法承载我们理想的公司,它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这一次,请把你的理想放在亿龙,让我们看看亿龙的明天究竟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