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是在淘米,淘出来的不一定是宝贝,剩下的却一定是渣滓。时光如刀,削掉了多少人的赤子本心?仰头往上看,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屁股下面隐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罪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是电视剧,是故事书。而我们走的是人生,过得是生活。
谭国刚开车回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本来已经邹紧的眉头锁的更紧。他看到了蔡力农,自然也就记起自己为了压住这次的时候掏出去的将近八位数的真金白银,还有这么多个不敢合眼不停刷微博的漫漫长夜。他特别害怕忽然出现他是一个潜逃杀人犯的头条,特别特别的害怕。
本来已经算是过去的记忆,现在看到坐在墙角的蔡力农以后就全被翻了出来。他愤恨的看了蔡力农一眼,可又不敢视而不见。当初的事情虽然被压了下去,但是如果是蔡力农揭露出来,那就谁也压不住了。他对于当初的事情经过太了解,过程也知道的太详细了。
谭国刚把车停在了蔡力农的身前,摇下车窗带着明显的厌恶嘴脸问道:“你来做什么?”
蔡力农睁开眼睛,微微仰头。似乎是觉得前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抬起一只手遮住了眼睛。另一只手提着塑料袋,站起身笑道:“我来,见一见你这个阔别十年的老友啊。”
谭国刚愣住了,神情依旧厌烦,眼神却有些畏缩。不过还是开口说道:“上车,咱们换个地方谈。”
不想蔡力农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买了酒和花生,就到你家去。不去别的地方,太贵。我贱命一条,享受不起那些玩意。”
谭国刚眉头依旧紧锁,他通过中控台打开了副驾驶车门门锁,隔着车窗说道:“好,上车。”
蔡力农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进了可能他踏入社会二十几年赚的全部钱财都不一定买不买得起的车上。把酒水花生放在自己膝盖上,面上带笑,口中无言。
汽车平稳的驶入小区内,停在私人停车位上。
谭国刚没下车,也没开车门。转头就看着蔡力农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十万块我已经给你了,你不要逼我。”
蔡力农笑了,他摆摆手。说道:“春来啊,你不用紧张。我儿子已经活了,让你死对我没有任何用处。可是我那天在家坐着想了想,要是我儿子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我现在还有十几万的欠款没有还上,你说我该怎么办?”
谭国刚对于蔡力农的平心静气有些震惊,不过转瞬就想起十几年前那个纵横捭阖的蔡力农。那时候,他们都是二十几岁的小青年,身强体壮。能为了一口气,攥起拳头当头就打。但是蔡力农和他们不一样,他天生就懂得收拢人心,那时候怀来县道上的小混混挺多,可都对出手大方的蔡力农尤其的服气。谭国刚一直觉得自己都不如蔡力农,各个方面都比不过。
这一切,一直到十年前戛然而止。谭国刚带着自卫性质的失手杀人,不仅仅让自己更名改姓亡命燕京城。也让蔡力农心有余悸,老老实实的当起了快递员,只不过对‘朋友有通财之义’这句话一直牢牢记在心上而已。到最后朋友遍布怀来,妻子却甩手而走。
蔡力农扭头看着谭国刚,笑了笑说道:“我儿子治病其实前后一共就需要四十五万三千八百六十七快,我自己有二十五万。从你这里要回来十万,还差十万三千八六十七,就这些钱,我整整借了二十四家才凑齐。弯腰鞠躬十六次,还跟医院院长磕了三次头。弯腰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特么的二十年散出去的钱财,有没有二十万?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求都求不来了呢?”
在听到蔡力农说道弯腰磕头的时候,谭国刚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攥紧。他扭过头,闭上眼睛冷冷说道:“因为人性自私,因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知道你来燕京,有二十多个小青年跟着你来了。看上去唯你马首是瞻,等到吃不上饭的时候,还有几个人能跟着你?”
市侩,写在天下所有人骨子里。圣人在创世的时候就已经把三十三天外的污秽全部洒落人间,只给自己留下了道貌岸然的晃晃金身。所以人就只能在泥坑粪便中打滚,一辈子离不开柴米油盐、衣食住行。
蔡力农还在笑,他没看谭国刚。脸上细密的皱纹一抖一抖的,说道:“要是几十个人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我就不来这里了。其实我想拥有的东西也不多,就是想给蔡训多留点东西,让他抗风险的能力强点。让他以后,能堂堂正正的做人。不要像你这样,被人抓着把柄无能为力。”
谭国刚扭过头,看着蔡力农。死死地盯着他,冷声说道:“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别告诉我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
蔡力农收起了笑容,接话说道:“当然不是,我想借助你的力量。不用太多,帮我在燕京城站稳脚跟。”
车内,忽然就没了声音。
谭国刚看着蔡力农差不多有五分钟,才慢慢开口说道:“上一次的十万,算是我当初欠你的本金。这一次我给你一百万,我们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他不在是当年的热血青年,也不是来到燕京城后住在地下室中,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什么样子的群众演员。演艺圈十年,让他几乎品味了百种人生。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演艺高超,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都一样的高超。他自己,当然也是如此。
“我不要。”
可蔡力农的话让谭国刚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蔡力农。没弄明白蔡力农来这里不是要钱,那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真是想找他谭国刚叙旧情来了?他又看到蔡力农手上提着的酒水和花生米,眼神忍不住软了软。浑然没有注意到,蔡力农脸上浮现出来的和十年前把他失手杀人后,安排所有事情时一切尽在掌握的镇定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