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蓝天、雪山、冰原,还有……累。这是阎寒对冰川最直接的感受,尤其是最后一点。从踏上这次旅途开始,到这第三处冰谷,他拼尽了全身力气,毫无保留。而他曾以为有着最纯粹的美的透明梦柯冰川,此刻在他眼中一无是处。
李鸣和李轩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听不真切,他只觉得天越来越沉,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头顶,一点一点强迫他倒下,耳边最清晰的,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几步之后,阎寒膝盖一软,砰地摔倒,便再也起不来了。
“阎寒,阎寒你没事吧?”焦急的女声像是从天外传来。
阎寒用身体里仅有的力气睁开眼皮。恍惚中,他看到了一脸担忧的李轩,还有站在李轩身边的,面无表情的虞雪。
“看着那么漂亮,却真是一点都不近人情呢。”这是阎寒晕倒之前最后的意识。
阎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有他那执着的不肯听任何人劝的姐姐,他固执的不肯对任何人妥协的爸爸。
爸爸对姐姐说:“我是不可能同意你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姐姐二话不说,扭头就要走。他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一声重重的敲门声后,他一着急,跟着追出去。
奇怪的事发生了,他打开门,外面竟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冰雪世界。他往雪地奔跑了几步,没看到姐姐的影子。他冷得不行,想往回走,却发现那扇门不见了。
“阎寒。”有人叫他。
他转身。站在他面前的女孩穿着红色冲锋衣,戴着一顶鸭舌帽。他的眼睛已被风雪模糊,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不是别人,是自始至终对他不屑一顾的冷漠少女虞雪。
虞雪眼角挂着嘲讽的笑:“我早就说过,即便跟来了你也是送死,现在你可信了?”
他想说话,想辩解,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他挣扎着,拼命想开口,一紧张便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终于醒过来了!”有人在他耳边欢快地叫出声来。
这声音……是谁?
是姐姐?不,不对,好像不是。
阎寒的意识慢慢恢复。他想起来了,是李轩。刚才的一切都是梦,他不在家,他一直在透明梦柯冰川,他因为太累晕了过去。
视线一点一点变清晰。阎寒看见,自己正躺在帐篷里,旁边坐着李轩兄妹俩。
李鸣凑过来,打开保温杯给阎寒倒了一杯热水:“来,喝点水吧。”
“谢谢。”阎寒开口,嗓子异常干涩。
在他喝水的时候,李鸣不忘数落他,毫不顾忌他是个病人:“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不让你来,非要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实在不好意思,拖累大家了。”说完,他一口气饮尽杯中的水。他实在是太渴了,每呼吸一口都觉得鼻腔和喉咙都要结冰似的,又冷又干。
有人拉开帐篷的门,阎寒平躺着看不清楚,但是听声音他能分辨出那是虞雪。
“醒了?醒了就继续赶路吧。”
“他还没恢复体力,”李轩说,“让他再休息会儿吧。”
虞雪拒绝:“已经下午四点了,你确定我们还要再耽搁下去?”
“可是他……”
“没有可是。”虞雪打断她,“犯了错就得承担后果,谁都不能例外。我不让他来,他非要跟着;我不让你借给他装备,你非要借!现在这样的后果,你在借他装备的时候想过没有?”
“我……”李轩咬着嘴唇,低头不说话。
“虞雪说得对,”李鸣表情严肃,“太阳很快就会落山的,再不走的话我们天黑之前根本到不了大本营。今天的天气本来就奇怪,万一遇上风雪,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里。”
李轩知道他们没有危言耸听。她跟着李鸣走过几次冰谷,很多地方看似安全,但不乏隐患,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渺小得不值得一提,谁又能预测下一刻发生的事呢?她没有底气再说任何反驳的话,尽管她很担心阎寒。
阎寒强撑着坐起来,他拿起李鸣的保温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喝完,而后装作若无其事道:“走吧。不用担心我,我可以坚持的。”
虞雪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痛快。
“收拾一下帐篷,我们抓紧时间。”声音渐渐远去。
李鸣和李轩帮阎寒收帐篷,阎寒在一旁干看着,帮不上什么忙。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的他第一次觉得,被人照顾是一件很羞耻的事。假如他体力充沛,能好像李鸣一样连走几公里而面不改色,哪怕像李轩一样也好啊,虽然时不时喊个累,但休息一两分钟就能恢复状态,整个探险队也不至于被他拖累至此。
他刚听李鸣说,他已经昏睡了整整两个时辰,除了留下来照顾他的兄妹俩,其他人全在两公里外的冰瀑布等他们。虞雪见他们迟迟没有跟上,放心不下,又折回来找他们。
虞雪不过二十出头,除了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也很好奇,她是怎么才成为这支专业户外探险队的领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