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吗?”沈昀望着他笑。萧沉从桌上抓起个酒坛子就扔过去,沈昀稳稳当当接住,揭开泥封痛快的喝了一口,叹道:“好酒!”
等他喝够了,酒坛子也快见底了,萧沉终于开口说道:“这一趟塞外之行,你想必过得十分痛快。”
“说痛快也未必,只是知道了不少事。”沈昀靠在床上,懒散地说道。
“江湖上关于你与那位苏姓公子的传闻,从来没有断过。”萧沉静静望着他。沈昀拿着酒坛发了片刻愣,才应道:“这个苏潋陌,是个极难对付的人,他武功虽不是极高,但论及医卜星相、奇门遁甲之术,江湖上未必能有人胜得过他。”
沈昀极少夸赞一个人,能令他说出这番话的,萧沉便可以想像对方该是多么惊才绝艳,他低叹道:“但你仍活着回来了。”
沈昀自嘲地笑了笑:“那是因为他还不想杀我,他若是想取我性命,我未必躲得过。”
萧沉盯着他的脸:“你从前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最后一口酒被沈昀喝进肚子里,他还是决定不告诉萧沉关于赤霄剑的事,他想萧沉既然从未提及留在无锡的原因,便是不想叫任何人知道,他又何必去搅乱此刻的平静?沈昀将酒坛子放在桌上,说道:“我或许会在无锡住上几日,你这座小院,便分我一间屋子栖身吧。”
萧沉道:“你这话似乎没有给我留下拒绝的余地。”
沈昀笑道:“我这人向来不太要脸。”
萧沉摇了摇头,没打算追问他留在无锡的原因,站起来说道:“慕家父子也是在今日回的无瑕山庄。”
沈昀道:“我知道。”
萧沉又道:“你虽洗清了杀人夺剑的罪名,但只要你仍留在无锡,就堵不住悠悠众口。”
沈昀低叹道:“我也知道。”
萧沉道:“所以你不该留下来。”
沈昀沉默了片刻,微笑道:“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不应该留下来。
萧沉望着他,他们相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沈昀对某件事这般执着,但沈昀既然不说,他也不会多问,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径直离开这间屋子,去了隔壁房间倒头大睡。沈昀盯着桌上那盏摇曳的油灯坐了许久,才苦笑一声,萧沉这人便如他的名字一般消沉,仿佛对世间任何一件事都不关心,但又好像什么对知道,沈昀很庆幸,这样的人是他的朋友,而非敌人。
夜已经深了,他睡了整整一个白天,此刻清醒的紧,便打开门走出去。街道上空无一人,商铺皆是门扉紧闭,只有几盏灯笼悬挂在檐下,在冷风中散下满地红光。沈昀记得,自己刚到无锡的时候,正值桃李芳菲的三月,如今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是深秋,露水浸湿地面,吹拂而过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他漫无目的走着,街道在黑夜中向前延伸,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处,正如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留在无锡。
赤霄剑已经回到无瑕山庄,纵然那只是一具空壳;杀人夺剑的罪名已经洗清,纵然还隐瞒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慕云择平安回到无瑕山庄,苏潋陌销声匿迹,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既然平静,他又为何还要留在无锡?
是因为牵挂不舍吗,还是因为太过太平?
沈昀仰头深深吸了口气,自嘲的一笑,他过去明明就是最无拘无束的人,对待麻烦事从来就是能躲就躲,然而现在,却还主动留在这个是非之地,当真是可笑啊!那是无瑕山庄跟苏潋陌的仇恨,因为赤霄剑的事他已经惹了一身麻烦,难道现在还要继续掺和下去吗?
他该走了,确实该走了,因为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慕云择难堪。
这段时间,沈昀已经知道在慕云择心里,无瑕山庄的声誉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赤霄剑的事刚刚平息,无瑕山庄还处于风雨飘摇之地,慕云择需要时间去处理这件事,而他的存在,并不能改变什么,所以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