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温要上绳梯看石刻,被左右劝住,同样有些惊讶的杨济赶紧让人来拓印石刻。
单于,是匈奴君主的尊号,一如现在的“可汗”,大家很快想到仅就石刻提到的称呼,证明这是汉时留下的文字。
这里是碛北,又没有什么佛像或者雕像,不太可能有什么人闲来无事在此刻什么字,那么。。。
折腾了一会,军吏将石刻拓印下来,宇文温和几人围着拓文仔细研究。
这块石刻,历经日晒雨淋,字迹有些模糊,不过还是能辨认出笔画,一名参军念着: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车骑将军。。。窦宪。。。”
声音戛然而止,那参军有些迟疑,见天子盯着自己,赶紧念下去:
“暨南单于、东胡。。。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之群,骁骑三。。。。万。。。”
“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那参军念到这里,额头上渗出汗珠,“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
他没念下去,而是满头大汗的向宇文温禀报:“陛下!这是。。。。。这是后汉班固的燕然山铭啊!”
怕天子不信,他解释道:“陛下,燕然山铭,在后汉书窦宪传中有记载,下官看过,印象很深,虽然拓文部分字迹模糊不清,但总体而言,错不了。”
“所以,这就是班固的燕然山铭啊!这里,就是勒石燕然之处!”
“啊?什。。什么?”宇文温脑子有些乱,看着那参军,有些迷茫,杨济则如同看见鬼一般,看看拓文,又抬头看看那石刻。
后汉永元元年,外戚窦宪率军北伐匈奴(北匈奴),有南匈奴、东胡乌桓、西戎氐羌派兵助战。
史书记载,窦宪大败北匈奴之后,在燕然山南麓勒石记功,由随军出征的中护军班固撰文,宣扬这场大战的战绩与朝廷的德威。
从此以后,“燕然勒功”(勒石燕然)作为建立或成就功勋的典故。
那么,班固所撰燕然山铭,不就应该在燕然山也就是如今的于都斤山么?怎么在这里?
在这不起眼的山丘上?
于都斤山离这里有四百多里远,这里和于都斤山山脉完全没关系,是不是搞错了?
还是史书记错了?
杨济心中震惊不已,宇文温更加震惊,然而他不是震惊自己碰到了燕然勒石的真迹,而是震惊居然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阿谀谄上。
奸臣不用抓,自己就跳出来了!
哪个混蛋在这里现做一套燕然山铭,讨我欢心?
谁那么大胆,敢骗我?活腻了?!
宇文温越想越恼火,正要发作,却见杨济欣喜若狂:“陛下!这恐怕就是燕然勒石之处!”
听得对方这么说,宇文温脑子里冒出“没想到你杨济居然是这样的人”念头,还没来得及发飙,却听杨济分析起来。
按照史书记载窦宪的北伐路线,以及与北匈奴交战的情况,杨济认为如今这里属于当时汉军行军的路线上,因为窦宪率军出击的边塞,是高阙塞和鸡鹿塞。
高阙塞,位于河套外沿、五原地区阴山山脉缺口,汉军出塞后往西北方向行进,横跨大碛进入碛北,这正是中原地区与碛北地区交通最常用的通道(入塞三道)之一。
而现在,御驾所在地区,就在这条通道上。
决战是在稽落山,但窦宪没有在战场勒石记功,却选择在回程路上刻燕然山铭,原因何在?
是战场周边没有合适的地方刻字?
杨济认为不太可能,他觉得当时决战后,窦宪还率军进行了“收尾”,等尘埃落定、大功告成,才在燕然山勒石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