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越坐在皇长孙的车上,被侍卫簇拥着朝皇宫方向驶去。因为不能探出头去观察,覃越只能绷直了脊背,全神贯注的感知周围的风吹草动,如果此时有人将头探进车厢子,能看到车子里头仿佛坐了一只时刻准备扑鼠的猫。
习武之人对危险有比常人更敏锐的直觉。刚开始,覃越还能感到有人跟踪自己一行,只离皇宫越近,这种感觉反而越淡。
覃越一皱眉,心道:贼子狡猾,倒按兵不动了,只怕这次白跑了一趟。
过了宁荣街,到入宫的路上有一条督院街,督院街尾,有一座云上楼。据说云上楼的歌舞姬是京城最好的。云上楼上夜夜笙歌,方才覃越坐车路过的时候,也听见楼上隐隐传来的莺声燕语。
而此刻,云上楼临街的一间名唤楼外楼的雅间内,一个劲装黑衣人道:“小王爷,方才司徒玦的马车过去了。”
一个高鼻深目,身形极为魁梧的汉子道:“追!”显然,这人便是那劲装人口中的小王爷,只是这位小王爷看起来不像中土人士。
另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忙开口阻止道:“小王爷且慢。”文士身着半新不旧的青色长衫,手持一把折扇,虽然眼角略有几丝皱纹,却丝毫不减其倜傥之态。
那被称作小王爷的异族汉子道:“函关先生有何指教?”
那被称作函关先生的文士道:“小王爷,贾代善祖孙向来诡计多管,若是那车中之人不是司徒玦,咱们岂非自投罗网?”
异族王爷显然对中原文化十分了解,不但着汉服,说汉化,且吐字用词颇为考究,显然对中土文化下了功夫。听了函关先生之言,异族小王爷侧头想了想道:“依先生之见,咱们现下该当如何?”
函关先生道:“贾代善出身并非世家,在其刚刚领兵时候,连几本兵书战策都没通读过,但也是因为如此,其领兵打仗无甚章法,反应了那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合了兵法真味,故而胜多败少。贾代善行事,向来出人意表,叫人难以揣摩,只是属下以为,今日司徒玦突然造访荣国府,定有古怪,咱们小心些总是不会错的。”
异族小王爷听了,也点头道:“函关先生提醒得是。这些年来,我国几代人的部署,险些被贾代善毁坏殆尽了。”说到此处,那小王爷脸上神情愤然,咬牙切齿。
函关先生对小王爷的表情视若未见,只手指在桌上轻叩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们不妨再等等。”
云上楼上依旧莺歌漫舞,丝竹声声,而楼外楼内,那小王爷,函关先生和几个黑衣劲装男子都注视着宁荣街与督院街的交汇处。
果然约莫过了一刻半钟,又有十几个侍卫簇拥着一辆紫幄祥云车从宁荣街口出来了。前后都有宫人掌灯。
那异族小王爷看了函关先生一眼,道:“函关先生神机妙算。”
函关先生道:“惭愧,惭愧,属下只是办事略微小心一些罢了。终究咱们还没上当。”
异族小王爷道:“先生不必过谦,先生觉得,现下那车中之人是司徒玦么?”
函关先生满脸凝重,沉吟会子道:“属下也无十分把握,只是属下大约可以肯定之前那辆车上的人不是司徒玦了。”
异族小王爷点了点头道:“行动吧,现下全城严查,就是小王落在他们手上,也得将堪舆图带出去。有了司徒玦送行,想来景和帝也愿意将咱们送到西海沿子。”
这异族王子名为阿曼,是西海国王的庶子之一。原是胡家庄案刚被破获的时候,他就出城回西海沿子,恐怕谁也拿不住他。但是他本就是庶子,母族不如几个哥哥显赫。虽然西海国不像中原那么讲究嫡庶有别,但是他和几个兄长比起来,仍然显得势力单薄了些。
也是因此,阿曼王子决定留下来搏一搏,授意戴权盗取朝廷的重要关卡的堪舆图。若是他能带上堪舆图回去,西海王必然重用于他。
谁知戴权只得手了一半,就被贾代善祖孙识破了身份。戴权被擒之后,景和帝命人迅速查抄戴权两处宅子的同时,也下令封锁了京城四方城门。待得阿曼王子反应过来,已经不敢轻易出城了。
阿曼王子接手了戴权留在京城的杀手,这些杀手是戴权豢养杀手的精锐,本就是留着事成之后撤退用的。这些人在京城潜伏极久,消息也灵便。皇长孙不过到荣国府走动一日,阿曼王子已经得到了消息。
又说此刻云上楼下经过了一辆自我祥云车,说时迟那时快,只阿曼王子一发话,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人相互一使眼色,几个手势一打,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督院街那辆紫幄祥云车便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
护送皇长孙的侍卫皆是大内侍卫中挑选的,个个武艺高强。但这些黑衣人仿佛从黑夜中突然冒出来一般,悄无声息的就将车子和众侍卫、宫人全都围住了。
“有刺客,护驾!”一个宫人高喊。
但这些杀手可是戴权经营多年的底牌,侍卫们固然不弱,杀手们也堪称实力雄厚。很快,宽敞的督院街上便刀光剑影,金鸣铮铮,双方激烈交战起来。
函关先生看了一下街上双方交战激烈,观察了一会儿道:“小王爷,属下以为这辆车中是真的司徒玦。别看护送这辆车的侍卫不多,个个精干,以一当十。”
阿曼王子借着云上楼窗户透出的灯光看了一下街面上的战事,亦点了点头。显然同意函关先生的说法。
因街面上突然有人火拼,在云上楼寻欢作乐的众人早吓得大惊失色,哪里还有心思做耍。时不时的传出女子尖叫声,男子吼叫声,又有云上楼的护院急忙出来守住云上楼的大门,省得云上楼的客人受到误伤。一时间,整个督院街乱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