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府都顶不住,我一个武城侯就顶得住了吗?”王离在心里骂道:“就你章邯有家人,难道我王离就无牵无挂了吗?反正我就是不说退兵,最后不得不退的时候,朝廷要追究也得从你追究起,到时候我是不会替你说一句好话的。”
……
其实这时楚军的营地混乱已经渐渐平息了。宋义的帐篷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的家臣、门客还有中军卫士,横七竖八地在中军帐外倒了一地。站在他们尸体旁的,则是全副披挂的项氏和范氏兵丁。
项羽高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登高将其展示给众人观看,虽然是黑夜之中,但火把将这个人头照得明亮无比,正是死不瞑目的卿子冠军。
“宋义迟疑逗留,四十七日不战,已经被我诛杀了!”项羽向着黑夜里无数闪动的目光喝道:“现在我下令,全军各守各位,明日清晨拔营,东退五十里。”
看到宋义的首级,还有紧紧站在项羽身边的范增,大多数楚国将领都一言不发地退下,很快楚军的营地就恢复了平静,除了各个帐篷前都站满了各家的甲士。
“你怎么把宋义杀了啊?”才从高台下来,范增就把项羽拖进了谋杀的现场,宋义的帐篷里,虽然寒风凛冽,但他已经急得是额头见汗:“逗留不战,这怎么能当谋杀大将的理由?”
攻入宋义营帐后,项羽二话不说就把卿子冠军杀了,这和他事先与范增商量好的完全不一样,只是木已成舟,范增只好默认了,现在没有外人他立刻就抱怨起来了:“我们事先不是说好了吗,把他抓起来,然后由我上书大王,说他逗留不战使得将士离心……”
作为怀王的大将,宋义当然有权决定是速战还是对峙。如果宋义的拖延战术激起了众怒,怀王是可能考虑换人来统军的,就是怀王不信,为了安抚军心也不会太过责怪已经兵变成功的项羽。但直接以这个理由杀了怀王委任的大将,那就是一点脸面都不给怀王留了,范增担心怀王震怒之下会直接宣布他们为叛逆。
“放心,”项羽打断了焦急的范增,信心十足地说道:“大王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就算震怒,等冷静下来之后也不会宣布我们为叛逆,因为那就意味着我军彻底瓦解,救赵击秦都成为泡影。甚至可能会导致楚国内战,让我国被秦国再灭一遍,想到这个可能大王就会退缩,免得让自己也成为楚国的罪人。”
“那样的话,我们才是楚国的罪人吧。”范增喃喃地说道。
“尽管放心,大王是绝对不会给秦国一点儿机会的,”项羽向范增保证道:“我知大王甚深。”
“可,可。”范增整理了一下思路后,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倒更惊慌了:“用这种手段挟持君上,等灭秦之后一定会被大王族诛的吧?大王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项羽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这个表情立刻把范增吓呆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亚父,”项羽收敛笑容,正色说道:“大王乃是我家所立,我季父立得,我就立不得了吗?”
“你要弑君!”范增大叫起来。
“谁说了,我只是要另立一个贤良。”项羽矢口否认:“再说,就是弑君又怎么了,当年晋君不让赵盾执政,赵盾不也弑君了吗?难道赵盾就不是晋国的贤相了吗?”
范增看了项羽好久,缓缓摇头:“这样不得人心的。”
“除非我们无法拿到灭秦的功劳,”项羽冷声反驳:“亚父请看,秦国精锐尽数在此,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愚蠢的理由,我猜多半是宫廷阴谋,这些秦军不老老实实地退回关中去,却停留在这个险境等死。这个愚行就是宋义也看得分明,我当然会做得比他更好。消灭了这支秦军后,我和亚父威震诸侯,借机可以把诸侯军掌握在手。然后我们就带兵直至函谷关,三川已经被我打下来了,现在关中已经无险可守,到时候灭秦自然也是我的囊中物。想一想,数百年来诸侯都做不到的伟业,被我项羽完成了,替全天下的诸侯洗刷国耻,凭借这样的功劳,我废立一个楚王又算得了什么?”
项羽野心勃勃的话把范增都听呆住了,过了好久都没能恢复说话的能力。
“亚父,”见范增迟迟出不了声,项羽凑前一步说道:“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是拿下关中,凭借暴秦这几百年积蓄的财宝,还有大片的领地,也能收买不少诸侯。”范增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重新拥有了说话的能力。
“亚父说道得不错。”项羽抚掌笑道。
“这些你早都想清楚了吧?”范增见项羽并无丝毫惊异之色,就直言不讳地问道:“在杀宋义之前,你就都想明白了。”
“亚父,这可是杀大将啊,而且是用逗留不前这种理由来杀。”项羽笑道:“我要是没想清楚怎么敢动手,那不是拖亚父下火坑吗?”
“我已经下火坑了。”范增摇头道:“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了,但愿一切如你所愿吧。”
“还得请亚父写一封信给大王,让他封我为大将,这封信我觉得亚父写最为合适。”
“如果大王真像你说的那样,那这封信谁写不都一样?”范增苦笑道:“大王不得也把我恨之入骨?”